一百两定金带来的巨大冲击与院内热火朝天的备战气氛,并未让沈清徽长久沉溺。待周瑾与王婆子各自领命而去,投入紧张的准备工作中后,她便唤上陈砺,登上了返回县城的马车。
协议已签,订单已接,接下来需要采买一批此次生产所需的特定原料,以及兑现对签约农户的部分承诺,发放预支的种子钱与部分工钱。
马车驶离白石村,再次行驶在通往县城的官道上。与来时那种带着试探与审慎的沉凝不同,归途的车厢内,气氛略显松弛,却也萦绕着一种更深沉的思虑。
陈砺坐在车辕上驾车,脊背依旧挺直如松,但敏锐的感官能让他察觉到车内沈清徽不同于以往的安静。那不是疲惫,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与盘算。
车内,沈清徽并未闭目养神,而是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田野与山峦。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谢长渊那封写着合作协议的短笺,指尖拂过那疏朗有致的字迹。
“陈砺。”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前方驾车者的耳中。
“主子。”陈砺的声音立刻回应,带着惯有的沉稳。
“你对谢长渊此人,观感如何?”沈清徽的问题直截了当。陈砺虽寡言,但观察力极强,直觉往往精准得可怕。
陈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斟酌措辞,然后才沉声道:“深不可测。”他顿了顿,补充道,“看似温润,实则……刀藏于袖。其对主子的尊重不似作伪,但合作之心,恐非纯粹利字可概。”
“哦?”沈清徽眉梢微挑,“细说。”
“他让步太快。”陈砺言简意赅,“五五之分,看似我方获利,然他索要的‘战略合作’之名,与那联席决策之权,是将自身与‘清徽阁’深度捆绑。其所图,恐怕不止于香膏利润。此人……野心不小。”
沈清徽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陈砺虽不通文墨,不通商贾之术,但这份对人心、对局势的直觉判断,却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不错。”沈清徽缓缓道,“谢长渊非池中之物。流放之身,却能在这县城打下如此基业,其心志、能力、人脉,皆属顶尖。他选择与我们合作,看中的不仅是‘凝玉膏’眼前的利润,更是‘清徽阁’未来可能带来的巨大声望、资源以及……或许能助他摆脱目前困境的潜在价值。”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信纸:“与虎谋皮,固然风险巨大,但若能驾驭得当,亦能借其力,扶摇直上。关键在于,我等需有足够的实力与筹码,让他始终觉得,与我们合作,比他另起炉灶或强行吞并,更为有利。”
“主子心中有数便好。”陈砺道,“属下只知,无论合作者是谁,确保主子安全与根基稳固,方为第一要务。”
“我明白。”沈清徽颔首,“与谢长渊合作,需时刻保持清醒,既用其力,亦防其心。利益捆绑越深,便越需掌握主动。如今我们手握核心技术,便是最大的底气。但这份底气,需不断加固。”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思绪已然从对谢长渊的分析,转向了那沉甸甸的一百两定金。
这笔巨款,如同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它不仅仅是完成三十罐订单的保障,更是她实现更大野心的启动资金。
“一百两……”她低声自语,脑海中飞速盘算起来,“三十罐凝玉膏的成本,即便算上最优的原料与人工,也不过十数两。余下的……”
她的眼神越来越亮,一个清晰的、阶段性的发展蓝图在脑海中逐渐勾勒成形:
“首先,原料根基必须夯实。”她思忖着,“与农户的保底收购协议需严格执行,预支部分款项,换取他们的安心与更精心的照料。同时,可以让王婆子留意,能否在村中或周边,物色一小块合适的土地,尝试由我们自己直接控制、进行更精细化管理的香料种植试验田,彻底将最核心的原料命脉掌握在自己手中。这需要钱。”
“其次,技术需持续投入。”她想到周瑾对蒸馏器的优化,对玫瑰、薄荷乃至更多花草的探索,“研发不能停。需要给周瑾配备更齐全的工具,搜罗更多可能用到的物料、书籍。甚至……未来若有可能,需设法招揽或培养更多具备一定天赋的学徒,分担周瑾的压力,也为未来可能的技术扩散或产业升级储备人才。这,同样需要钱。”
“再者,自身实力需增强。”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车辕上陈砺挺拔而可靠的背影,“小院的防卫,工坊的保密,目前仅靠陈砺一人及他训练的那两个小子,应对日常尚可,若真遇上大风浪,或产业扩大后往来人员复杂,便显不足。或可考虑,在绝对可靠的前提下,由陈砺主导,再暗中招募几个身手好、背景清白的护卫,组建一支更专业、更有战斗力的核心安保力量。这,亦需要钱。”
“还有信息……”她想到王婆子那张庞大的关系网,“信息乃耳目。王婆子的网络需维持,甚至需要银钱开路,将其触角延伸得更远,不仅限于县城,或许可以尝试向州府乃至更远的地方渗透,及时掌握更宏观的动向、政策变化、乃至……谢长渊背后可能存在的风波。情报,永远是决策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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