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纷扰与窥探,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小院之外。村民们敬畏的目光和小心翼翼的回避,为沈清徽换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真正意义上的清净时光。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潜流正在加速涌动。沈清徽和她初具雏形的核心团队,正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紧锣密鼓地夯实着根基,谋划着未来。
晨光透过窗纸,柔和地照亮了屋内临时充作密室的厢房。这里摆放着周瑾设计的各种奇巧工具和半成品,空气里弥漫着草药、油脂和金属混合的独特气味。沈清徽与周瑾正围在第二代改良蒸馏器前,神情专注。
眼前的装置比最初的版本复杂了许多,主体由耐烧的陶罐和精心打磨的竹管构成,连接处用特制的软泥和鱼胶反复密封。但周瑾清秀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挫败与困惑。
“姑娘,”他指着冷凝部分那不断滴落、却速度缓慢的收集器,语气有些急切,“按照您说的‘增大受冷面积’的思路,我改进了这螺旋冷凝管,初时效果尚可,但运行稍久,收集效率便大打折扣,且所得精油,虽比之前清透,但距您所说的‘纯粹’,似乎仍差之毫厘。这密封之处,虽用了多种材料尝试,长时间高温下,仍难免有细微泄气,影响香气凝聚。”
他拿起旁边一只小瓷碗,里面盛着少许刚刚蒸馏出的薄荷精油,色泽浅绿,气味清新,但在沈清徽看来,离她前世宫中御用之物,仍有云泥之别。
沈清徽没有说话,伸出指尖,沾了一点精油,在指腹间轻轻捻开,又置于鼻下细嗅。她闭上眼,前世记忆中药官呈上的那些澄澈如水、香气层次分明、毫无杂质的顶级香露,仿佛就在眼前。
片刻,她睁开眼,眸光清亮,指向那螺旋竹管:“问题或许不在‘面积’,而在‘温差’与‘材质’。竹管导热尚可,但蓄热亦快,初始水温低,冷凝尚佳,待水温被流通的蒸汽烘热,冷凝之效自然大减。”
周瑾一怔,随即恍然:“姑娘的意思是…需设法让冷凝之水持续保持低温?”
“不错。”沈清徽颔首,“可尝试以陶瓮盛放冷凝竹管,瓮外以流动的井水或溪水持续冲刷,带走热量。甚至…可在瓮中预先置入冰块。”她顿了顿,知道冰块在此时乃是奢侈之物,补充道,“此乃后话,暂以活水循环为首选。”
她又指向那些密封处:“至于泄气,竹与陶,终究非长久之计。我观那铁匠铺中,或有薄铁皮与细铜管,其性坚韧,耐高温,或可替代部分竹管。连接之处,可尝试以螺纹旋紧,内衬耐热软木或浸油麻绳,或胜于泥封。”
周瑾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沈清徽寥寥数语,却如同在他眼前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指明了方向。薄铁皮、铜管、螺纹连接、活水冷凝……这些思路远超他过往所学,却又隐隐契合某种更深奥的“格物”之理。
“妙啊!姑娘真乃神思!”周瑾激动得脸颊微红,“我这就去铁匠铺询问,再重新设计图样!若此法能成,精油纯度与产量,必能大增!”
看着周瑾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出去忙碌的背影,沈清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技术,是她立足并超越这个时代的根本利器之一,周瑾这块璞玉,正被她一点点雕琢成器。
午后,王婆子带着账本和几样新搜罗来的小玩意过来了。她如今气色红润,眼神里透着精光,再不是当初那个只为几文钱媒礼奔波的村野婆子。
“丫头,这是这个月的账目,你过目。”王婆子将账本递上,语气恭敬,“另外,按你的吩咐,我让那几个常往县城、邻县跑的货郎多留了心,打听了些消息。”
沈清徽接过账本,并未立刻翻开,而是看向王婆子:“哦?有何发现?”
王婆子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卖弄:“咱们的‘凝玉膏’,名气可是传出去了!听说县城里有些富家小姐都在打听。还有,邻县最近来了个江南的绸缎商,排场很大,似是想在本地扎根。哦对了,还听说州府那边,好像要对商户的税制有些变动,具体还不清楚,风声有点紧。”
沈清徽静静听着,手指在账本封面上轻轻敲击。名声外传是好事,也是隐患。江南富商?州府税制变动?这些信息看似零散,却可能预示着更大的市场机遇或风险。
“做得不错。”她肯定道,“日后,这类消息,尤其是关于州府政策、大型商号动向、乃至官场人事的传闻,无论大小,皆需留意。告知那些货郎,有用的消息,可按价值额外给予赏钱。”
王婆子精神一振,连忙应下:“明白!老婆子我一定把这张网织得再大些,再密些!”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不仅仅是卖货收钱,更是执掌一方情报的“王姥姥”的未来,干劲更足了。
送走王婆子,沈清徽才仔细翻阅账目。上面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茶叶、驱蚊香,尤其是凝玉膏带来的可观利润。资本的雪球,已经开始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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