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通讯彻底中断,指挥车里只剩下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和刺耳的电流噪音。
王皓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键盘跳了一下。陆小凡瘫坐在角落,头痛欲裂,眼前的世界还在旋转。
推开舱门,踉跄着融入夜色。夜风裹着凉意吹过,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扭曲变形。左脚踝传来钻心的痛,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记不清是怎么穿过那些昏暗街巷的,只记得耳边反复回响着展览馆里的尖叫和那张咧到耳根的笑脸。
公寓楼道的声控灯坏了,黑暗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几乎是撞开了门,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板上。尘土混合着隔夜泡面的酸馊味扑面而来。
没开灯,窗外城市的光污染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蜷缩在光带边缘的黑暗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冷汗浸透了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闭上眼睛,那张笑脸就在黑暗中放大、扭曲,最后变成哥哥陆卫恒站在画架前的背影。昏暗的画室里,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浓得呛人。
哥哥没回头,声音带着惯有的疲惫。“默语。”他说,“画是无声的语言,懂的人,隔着时空,自然会懂。”那个小小的、潦草的“M.Y.”签名,就和黄色的笑脸猛地搅在一起。
猛地睁开眼,胸腔里一阵翻江倒海。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挪到墙角那个蒙尘的旧画箱前。手指颤抖着打开锁扣。里面没有多少东西。几支干涸的画笔,几个挤瘪的颜料管,还有一叠用牛皮纸仔细包着的画稿。
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叠画稿,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盘腿坐在地板上,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一张张翻看。都是哥哥早期的习作。素描,水彩,还有一些构图的草稿。线条青涩,但已经能看出那种独特的、压抑而精准的风格。每一张画的右下角,都有一个极小的“M.Y.”签名。
默语。
指尖抚过粗糙的纸面,炭笔的颗粒感让人想起哥哥手指上总是沾着的黑色粉末,时间的尽头。这个词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手指停在一张泛黄的草稿上。
那上面用炭笔潦草地画着一个扭曲的钟表,指针指向模糊的刻度,背景是无数重叠的、如同漩涡般的线条。
哥哥曾经说过,他想画一个系列,就叫“时间的尽头”。他说那里没有时间流逝,一切都被凝固在最扭曲也最真实的瞬间,像琥珀里的昆虫。
当时还小,只觉得哥哥的想法古怪。现在想来,那股对“尽头”、对“凝固”的执念,是不是早就埋下了种子?为什么那个组织,也会用类似的概念?他们所谓的“校正”,是不是也是一种试图将一切固化为他们眼中“正确”模样的疯狂?哥哥……你到底卷入了什么?画稿的边缘有些磨损,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那些线条仿佛带着温度,灼烧着指尖。回忆不受控制地涌现。哥哥被带走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警灯闪烁,人声嘈杂。
哥哥很平静,甚至对他笑了笑,说:“小凡,别怕,照顾好自己。”那笑容背后,是不是也藏着某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决绝?
还有父亲。那个同样执着于追查真相,最后却消失在迷雾中的男人。他的旧案卷宗里,是不是也出现过类似的符号?所有的线头,都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敲门声很轻,但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猛地抬起头,心脏骤然收紧。
“谁?”下意识地把画稿塞回画箱,动作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笨拙。脚踝的剧痛让人吸了口冷气。
“陆小凡?是我,沈心怡。”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愣了几秒,才慢慢挪过去开门。
门外的沈心怡换回了平时的作战服,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奔波后的疲惫。看到陆小凡惨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脸色白得吓人,到底怎么了?”她走进来,顺手带上门,目光迅速扫过凌乱的房间,最后落在地板上那个打开的旧画箱上。“通讯突然断了,我有点不放心。”
陆小凡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惯常的、满不在乎的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信号不好……啧,没事。”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沈心怡没说话,只是走到他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冰凉,触碰到滚烫的皮肤,让陆小凡微微一颤。
“你在发烧。”她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浑身都在抖。”陆小凡偏过头,躲开她的注视。
“脑子炸了……老毛病。”他试图转移话题,呼吸还有些急促。“展览馆那边……怎么样了?”
沈心怡叹了口气,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瓶水和几片退烧药。“人抓到了,就是那个灰西装。赵伟他们制服的。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她把那张笑脸贴纸放在桌上。黄色的笑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陆小凡的目光一接触到那个符号,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头痛再次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又是……这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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