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粘杆处与刑部、都察院三方会审,将所有确凿无误的罪证——从丧心病狂散播时疫、到制售“天尊辟疫丹”假药敛财惑众、再到编织传播诋毁牛痘法与君上的恶毒谣言,甚至包括之前通过隐秘渠道勾结浣衣局太监、行谋害皇嗣之实的间接证据链——一一整理成册,条分缕析地呈送到养心殿的御案前时,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死寂。
萧景珩一页一页地翻阅着那厚厚一叠卷宗,面色从最初的冷峻,逐渐化为铁青,最终沉郁得如同暴风雨前积压的层层乌云。
御书房内侍立的李德全与几个心腹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从龙椅之上弥漫开来,压得人脊背生寒。
“好!好一个世受国恩的镇北侯!好一个‘忠烈传家’的齐家!”皇帝猛地合上卷宗,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温和与理智,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与凛冽如严冬的杀意,“朕念及你齐家先祖功绩,念及君臣之谊,对齐若兰在宫中屡次生事已是一再容忍,只盼尔等能迷途知返!却不想,尔等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祸乱朝纲于外,谋害皇嗣于内!其心之毒,甚于蛇蝎!其行之恶,罄竹难书!”
他一掌重重拍在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上,震得笔洗中的清水都漾出了波纹,声音如同万年寒冰相互撞击,带着决绝的森然:“此等祸国殃民、无君无父之辈,留之何用?!其罪,当诛九族!”
这一次,再无人敢站出来为镇北侯府求情。
罪行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已然触及了为君者的底线,动摇国本,谋害龙裔,任何一项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曾经与镇北侯府交好或有牵连的官员,此刻皆噤若寒蝉,唯恐避之不及。
雷霆之怒,化作一道由皇帝亲自朱批、加盖玉玺的明发上谕,迅速传遍朝野:
“镇北侯齐程,身受国恩,世袭罔替,然不思报效,反怀悖逆之心。着即革去所有爵位、官职,抄没家产,其本人打入天牢,择日押赴午门外,明正典刑,斩立决!”
“齐氏一族,成年男丁,无论亲疏,一律流放三千里,至北疆苦寒之地披甲为奴,永世不得入京!”
“齐氏女眷及未满十六之男丁,没入官奴,发往浣衣局、辛者库等处,劳作终老!”
“所有依附齐氏,参与散播时疫、制售假药、传播谣言等罪行之党羽,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圣旨一下,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京城的天空。
曾经门庭若市、显赫一时、手握部分京畿兵权的镇北侯府,顷刻之间,被御林军和刑部衙役团团围住,朱红大门被贴上巨大的封条,家产被一一清点抄没,哭嚎之声震天动地。
真正的树倒猢狲散,百年勋贵,顷刻间大厦倾覆,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地狼藉与无尽的唏嘘。
午门外,寒风萧瑟,卷起地上的枯叶与尘土。
昔日威风凛凛的镇北侯齐程,此刻身着肮脏的囚服,五花大绑,跪在冰冷的行刑台上。
他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身旁是他的嫡长子,曾经的镇北侯世子。
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举起了泛着寒光的鬼头刀。
就在此时,齐程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望向紫禁城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额角瞬间一片青紫。
“陛下——!老臣有罪!老臣齐程,愧对皇恩!愧对祖宗啊——!”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悲凉,“我齐家世代忠烈,蒙受国恩,本应恪尽职守,护卫江山!却毁于我齐程之手!是我利令智昏,纵容包庇,以致酿成今日弥天大祸!”
他老泪纵横,目光扫过身旁面如死灰的儿子,更是痛彻心扉:“还有我这一双不孝儿女!在宫中行那魑魅魍魉之举,在外动用那等腌臜手段,妄图动摇国之根本……老臣……老臣教子无方,治家不严,更是愧对陛下信任!老臣与这一双孽障,甘愿赴死,以赎罪愆!只求陛下……保重龙体,万岁,万万岁——!”
他身旁的世子,此刻也似乎被父亲的悲声触动,流着泪,跟着重重磕下头去。
然而,法律的审判不容置疑。
监斩官面无表情,掷下了冰冷的令箭。
“时辰到——行刑!”
刀光闪过,血溅刑场。
曾经显赫的镇北侯及其继承人,就此结束了他们充满罪孽的一生。
而对于景仁宫内那一切的始作俑者,皇帝萧景珩再也没有丝毫的耐心和容忍。
他甚至懒得再去费心搜集那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指向她直接下令的“铁证”了。
在她父兄伏法当日,一道冰冷的、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旨意,由李德全亲自带着几名面无表情的太监,传入了那座死寂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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