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影如同融入林间的幽灵,她没有走那条被粗暴破坏的伐木径,而是轻盈地踏上了一条几乎被厚厚苔藓和垂落藤蔓覆盖的兽径小径。
她的步伐迅捷,墨绿色的皮甲在斑驳的光影中近乎隐形,只有那条淡金色的发辫和褪色的靛蓝发带,偶尔在林隙透下的光柱中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流光,成为一心能勉强追踪的锚点。
一心紧随其后,保持着约十米的距离。外骨骼的关节在辅助他跨越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腐殖层时,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被森林宏大背景音完全吞没的嗡鸣。
沉默如同实质的藤蔓,缠绕在两人之间。只有脚踩在厚厚腐叶上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不知名鸟兽的鸣叫在林间回荡。
空气中原本那股混合着焦糊、血腥和草木清甜的气息,被一种更深邃、更潮湿的森林气息所取代——那是亿万片叶子呼吸、亿万条根系汲取、亿万种菌类分解共同酿造的生命原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前方那个女孩的背影所散发的、毫不掩饰的冰冷警惕。那张长弓从未真正收起,箭矢虽未搭弦,但持弓的左手指关节始终微微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她的每一次停顿,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侧身,都蕴含着最佳的射击角度和闪避路径。这是一个行走在刀锋上的猎手,对身后这个“人类”保持着最高级别的戒备。
“你独自一人?”一心终于打破了沉默,但语气尽量不去惊扰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森林。他的问题直指核心——据他所知,精灵游骑兵通常以小队行动,女孩这样孤身出现在前线,显得极不寻常。
女孩的脚步没有停顿,仿佛没听见。过了片刻,那冰冷清冽的声音才从前方的阴影中飘来,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漠然:“两个根脉寻迹者小队昨天深入‘剃刀脊’侦察土匪的动向,昨晚就应该回营地了。只有一人带伤逃回,报告遭遇伏击失散。另一个...下落不明。”
她顿了顿,声音里只有沉重,“活要见人,死...也要把他们的法杖带回来。”
剃刀脊?恰好,一心在初步做这片区域的OAKOC地形分析时似乎有见到过这个名字,就在不远处。
这确实解释了女孩为何会出现在那片屠杀现场附近——她很可能在扩大搜索范围,寻找失踪同伴的线索,结果先撞上了追踪“伐木队”痕迹的自己。
“所以,你怀疑伐木队...额不对,是土匪抓了他?”一心追问。
这一次,女孩猛地停下脚步,倏然转身。动作快得如同林间刮过的一阵风。那双青绿银辉的眼眸穿透枝叶的间隙,如同实质的锥般钉在一心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怀疑?”她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带着讥讽,“你们人类,什么时候会满足于只砍树了?”她的目光扫过一心身上沾染的泥点和那几处被噬魂藤汁液溅射的深绿污迹,最终落在他手中的步枪上,“收起你无聊的问题,人类。你的价值,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她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速度似乎更快了几分。一心不再追问,只是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他明白,这个精灵游骑兵的耐心和信任都极其有限。
追踪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地势开始变得起伏,巨大的板状树根如同天然的阶梯,古老的铁杉树更加粗壮密集。女孩的路径变得飘忽不定,时而攀上虬结的树根,时而隐入茂密的蕨丛。
她似乎在追踪着某种一心无法察觉的痕迹——或许是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人类汗味和劣质烟草气息?或许是地面腐殖层下被轻微扰动的、属于非精灵的沉重足迹?亦或是某种精灵特有的、与森林的隐秘共鸣?
终于,在绕过一片长满巨大、散发着幽蓝荧光的“鬼面蕨”的岩壁后,女孩如同融化的阴影般悄无声息地伏倒在一处隆起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树根后面。她抬起左手,做了一个极其清晰、意图明确的“安静”的手势。
下方是一处被几块巨大风化岩石半包围的小洼地。洼地中央,一小堆篝火正在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
四个穿着杂乱、套着粗糙皮甲或厚布衣的人类围坐在火堆旁。他们身上沾满泥浆和绿色的植物汁液,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劫掠后的粗野满足感。武器随意地丢在身边——两把沾着暗红污迹的宽刃伐木斧,一柄豁了口的砍刀,还有一把保养极差的十字弩。
洼地边缘,靠近岩石的阴影里,还倚坐着第五个人。他似乎是个小头目,身材更粗壮些,穿着一件镶着几块锈蚀铁片的皮坎肩,正就着水囊灌着什么劣质酒水,不时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密林。他脚边放着一把明显更精良的、带有教廷制式风格护手的长剑。
而在洼地另一端,靠近一块巨石的根部,一个身影被粗糙的藤蔓牢牢捆缚着,瘫软在地。那是一个精灵,身上的墨绿色皮甲多处破损,露出下面白皙皮肤上的青紫瘀伤和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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