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药力瞬间消散,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他咬紧牙关,却还是没能稳住身形,向前踉跄几步,膝盖重重砸在冰面上。断剑在地面擦出一道刺眼的血痕,剑尖距离地面仅有三寸。
云逸尘的指尖在冰面上轻轻一划,带出一道暗红血痕。那星图歪斜得像醉汉画的符,可他还是认出来了——九曜归垣,就在玄冰谷深处。
他没动,也没睁眼,只是鼻尖微动,嗅到衣襟里那枚丹药散发的清苦气息。药香里藏着一丝极淡的寒梅味,像是雪地里偷偷开了一朵花,倔得不行。
这味道他熟。
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得活,得清醒,得把刚才那场“自杀式操作”带来的烂摊子,一寸寸捡回来。
他缓缓吸气,任那股温润药力顺着喉间滑落,如春水融冰,一点点渗进断裂的经脉。每一道裂口都像被烧红的针扎着,可他咬牙忍着,不敢催,不敢急。上一次逞强,差点把自己烧成灰,这一回,他得当个“文明人”。
呼吸一寸寸沉下去,心火压住,神意内守。
他不再试图调动传承之力,也不去碰那在识海里咆哮的残魂。那老东西吼得再凶,也是别人家的规矩。他云逸尘,不是来当提线木偶的。
“疯子才敢掀桌?”他心里冷笑,“可掀完桌要是死了,那就不叫掀桌,叫躺平。”
这一次,他要当个“会算账的疯子”。
药力缓缓游走,最先修复的是任督二脉。这两条主脉一通,气息总算不再乱窜。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竟有了知觉。再试着抬手,手臂一颤,像被千斤压着,可终究抬了起来。
楚寒蹲在一旁,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你醒了?”
“嗯。”云逸尘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
“醒了也别装大侠。”楚寒冷笑,“你现在的样子,连只鸡都追不上。”
“我不追鸡。”云逸尘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冰面那道歪斜的星图上,“我只追剑令。”
“你还想动?”楚寒皱眉,“你经脉断得比蜘蛛网还碎,苏家的丹药再神,也不是起死回生符。”
“我知道。”云逸尘慢慢坐直,背靠石碑,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所以我现在不动。”
“那你装什么深沉?”
“我在等。”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青瓷小瓶,瓶身上的“绾”字清晰可见,“等药力走到最深处,等我能站稳的那一刻。”
楚寒盯着他,忽然笑了:“你变了。”
“嗯?”
“以前你一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拔剑。”楚寒道,“现在你居然会等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逸尘没笑,只是将小瓶轻轻放在石碑前,动作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以前我拔剑,是因为没人帮我。”他低声道,“现在我等,是因为有人在等我活着。”
楚寒一愣,没再说话。
云逸尘闭上眼,继续调息。这一次,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像农夫耕田,一寸寸翻土,一寸寸灌溉。药力所到之处,经脉如枯木逢春,虽未复原,却已不再崩裂。
他忽然察觉,这丹药之中,除苏家药香外,竟还藏着一丝极淡的蛊息。那气息极寒,却又极柔,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轻轻缠在心脉上。
他心头一震。
这蛊……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连”的。
有人在用它感知他的生死。
他没点破,只是默默将那丝蛊息引至指尖,轻轻一弹,如拂去尘埃。线不断,但松了一扣——他知道是谁,也知道她想做什么。
可有些事,他必须自己走完。
良久,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石碑上。那“不妄动”三字尚未刻下,他缓缓抽出断剑,剑尖轻触碑面。
“以前我觉得,强就是一切。”他低声说,“只要够强,就能掀翻林玄风的局,就能替云家讨回公道。”
“现在呢?”楚寒问。
“现在我知道,强,只是底牌。”云逸尘手腕一沉,剑尖在石碑上划出第一道刻痕,“真正的局,是智谋,是人心,是让对手自己把自己绕死。”
“所以你不再拼命了?”
“不是不拼。”他继续刻字,每一笔都极稳,“是拼得聪明点。”
“‘不妄动’。”他念出三字,剑尖收势,“从今往后,传承之力,只作最后一招。我要用脑子,用兄弟,用所有能用的东西,把林玄风的野心,一寸寸拆了。”
话音落,剑尖轻颤,忽然与石碑深处传来一丝微弱共鸣。那感觉极淡,像风吹铃,一闪即逝。
但他感到了。
这石碑,不只是记录,它在“听”。
云逸尘眼神一凝,没多言,只是将断剑收回,轻轻插回腰间。
他抬头,看向冰室中央那道带血的脚印。那是他上一回挣扎前行的痕迹,歪歪扭扭,像条垂死的蛇。
“以前我走这条路,是靠一口气撑着。”他缓缓站起,动作极慢,骨头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现在我走,是靠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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