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播报的声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与彩票带来的巨大冲击波混合在一起,将客厅变成了一个认知彻底崩塌后又被迫重组的奇异空间。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唯有粗重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陈建国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扶起了第二次倒地的椅子。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们全身的力气。他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脊背不再挺直,显出一种被现实重压下的佝偻。他抬起头,看向陈默,眼神里之前的质疑、挣扎、震惊,最终都沉淀为一种近乎死灰般的沉重和……一丝认命般的颓然。
“小默……”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木头,“你……你赢了。”这三个字,从他这个一向权威的父亲口中吐出,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屈服。他不是向儿子屈服,而是向那冰冷、残酷、却已被反复验证的“真相”屈服。
李秀娟依旧瘫在沙发上,依靠着女儿陈雪的搀扶才能坐稳。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空洞的恐惧和一种母兽保护幼崽般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女儿的手。她看着陈默,不再是看一个神秘莫测的“先知”,而是看唯一能在这注定降临的灾难中,指引家人方向的……领航者。尽管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
陈锋站得笔直,如同标枪。他走到陈默面前,没有任何废话,眼神锐利而坚定:“小默,接下来怎么做?你是对的,我们……需要你的指挥。”军人以服从命令和判断局势为天职。当证据确凿,威胁明确,他会毫不犹豫地放下个人情绪,选择最有效的生存路径。陈默,用连续两次神迹般的“预言”,证明了他拥有制定这条路径的资格。
陈浩也从最初的震惊和麻木中回过神来,他看着二哥,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依赖,更有一种少年人被卷入巨大传奇事件的隐秘兴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雪感受到母亲冰凉的颤抖,也感受到二哥身上那股令人心安(尽管这心安源于更大的恐怖)的决断力。她轻轻对陈默说:“二哥,我们……我们都听你的。”
家庭的权力结构,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完成了无声却彻底的转移。陈默,这个刚刚成年不久的二儿子,此刻成为了陈家实际上的核心与决策者。
陈默看着家人脸上那混合着恐惧、绝望、茫然,却又不得不凝聚起来的神情,心中并无快意,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知道,真正的冲击,还没有到来。要让这个家真正拧成一股绳,爆发出全部的潜力,还需要最后一步,也是最残忍的一步——将他们未来可能经历的惨状,血淋淋地、毫无遮掩地,刻进他们的灵魂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忍。
“爸,妈,哥,小浩,小雪。”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我知道,接受这一切很难。但仅仅是接受‘末世将至’这个事实,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或者做得不够,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给予他们心理准备的时间,也让自己的心绪稍微平复。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所有人都预感到,更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不是预言,而是……我曾经在‘梦’中,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历史’。”他刻意强调了“历史”两个字,仿佛那已经是既定发生过的事实。
他的目光首先转向大哥陈锋。
“哥,你记得你左肩胛骨下方,有一道五公分长的浅白色疤痕吗?是你十五岁那年,为了护住爬树摔下来的我,被断裂的树枝划伤的。”陈锋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位置,这道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的旧疤,陈默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陈默没有等他回答,继续用那种冰冷的、叙述事实的语气说道:“在我的‘历史’里,末世第二年冬天,我们被困在东城区的废弃商场。为了给我们争取寻找食物的时间,你独自一人,用一把卷了刃的消防斧,守在三楼的楼梯口。林凡带着十几个人围攻你。你战斗了整整一个小时,斧头砍崩了,就用拳头,用牙齿……最后,你力竭倒地,他们……他们砍下了你的头,挂在商场的门口……用来威慑其他幸存者。”
“轰!”陈锋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力击中。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丝。他不是恐惧自己的死亡,而是那股被兄弟亲眼目睹自己惨死而无能为力的巨大悲愤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怒吼出声,但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已满是滔天的杀意和决绝!
陈默的心在抽搐,但他不能停。他看向父亲陈建国和母亲李秀娟。
“爸,妈。你们总说,老了以后要回老家祖宅旁边的山坡上,种一片橘子林,看夕阳。”陈建国和李秀娟浑身一颤,这是他们夫妻间深夜私语时的玩笑话,连孩子们都未曾详细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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