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霄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苏晓月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他果然起疑了!而且直接找上门,单刀直入!
苏晓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被打扰的不悦,抬眸迎上楚凌霄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摄政王此话何意?”她微微蹙眉,语气带着被打断休息的烦躁,“赵御史?朕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他呈递奏折。他身为监察御史,风闻奏事,弹劾大臣,不是分内之事吗?何来‘收入麾下’一说?”
她将问题轻描淡写地推了回去,完美扮演了一个被臣子突然举动搞得有些心烦,却又不太明白其中关窍的年轻皇帝。
楚凌霄向前踏了一步,玄色蟒袍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他并未被苏晓月的表演轻易糊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她:“陛下,赵明诚在御史台沉寂多年,素无背景,为何偏偏在此时,手握如此详尽的证据,于朝堂之上发难?时机之巧,证据之准,不得不让臣多想。”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还是说,陛下早已暗中调查河工款项,只待今日,借赵明诚之手,清除异己?”
“摄政王!”苏晓月猛地站起身,脸上涌起被质疑的愤怒,袖中的手却紧紧攥住,用疼痛维持清醒,“你这是在指责朕构陷忠良吗?高文远是否清白,三司会审自有公断!朕若早有证据,何须等到今日,在戎狄压境、朝局动荡之时发难?难道在摄政王眼中,朕是那般不分轻重、自毁长城之人?”
她巧妙地将“清除异己”的指控,扭转为对皇帝理智和格局的质疑,并再次强调了外部危机的存在,暗示自己不会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楚凌霄深邃的眸子眯了眯,审视着苏晓月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的话,逻辑上似乎无懈可击。一个刚登基、内忧外患的皇帝,确实没理由主动引爆这么大的雷。
但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如此简单。这个小皇帝,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傀儡,判若两人。
“臣不敢。”他微微躬身,姿态依旧恭敬,语气却未见多少缓和,“臣只是担心,有人利用陛下年轻,借陛下之手,行党同伐异之实,扰乱朝纲,误了边关大事。”
他将矛头引向了可能存在的“第三方”。
苏晓月心中冷笑,面上却顺着他的话,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重新坐了回去,揉了揉太阳穴:“摄政王多虑了。朕如今只忧心边关战事与国库空虚,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或许……真是陈阁老在天有灵,不忍见社稷倾颓,才借赵御史之口,揭露蠹虫吧。”
她将一切都推给了“意外”和“天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楚凌霄沉默了片刻,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他不再纠缠赵明诚的问题,话锋一转,回到了他最初提到的“私事”上。
“陛下成立‘军需筹计特别审计司’,意在厘清国库,筹措军饷,用心良苦。”他缓缓开口,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锁定了苏晓月,“只是,不知陛下欲以此司主事?此司权责涉及户部、工部乃至兵部,干系重大,若所托非人,恐生祸端。”
来了!真正的重点在这里!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直插财政心脏的新机构,充满了警惕和掌控欲!
苏晓月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她不能说出云无涯,但也不能随便安排一个他的人。
“摄政王以为,何人可堪此任?”她再次将问题抛了回去,试探他的底线。
楚凌霄显然早有预案,毫不犹豫地说:“吏部左侍郎张谦,为人老成持重,精通庶务,可当此任。”这张谦,是他的人。
苏晓月心中冷哼,面上却露出思索之色,摇了摇头:“张侍郎固然稳重,但吏部事务已然繁重,恐怕分身乏术。况且,此次审计,需雷厉风行,非常之人不可。朕心中已有一人选。”
楚凌霄眼神一凝:“哦?不知陛下属意何人?”
苏晓月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朕,亲自兼任审计司主事。”
“什么?”饶是楚凌霄城府深沉,此刻也不由得露出一丝错愕。皇帝亲自担任一个临时机构的主事?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陛下,万万不可!”楚凌霄立刻反对,“陛下乃九五之尊,日理万机,岂能躬亲于此等琐碎事务?于礼不合,于体统不合!”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苏晓月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魄力,“国库关乎国本,军饷关乎胜败,还有何事比这更重要?朕亲自掌管,方能排除各方干扰,最快速度摸清底细,筹措粮饷!至于具体查账、跑腿之事,朕自会遴选几名机敏干员办理,譬如……翰林院的林清砚,朕看他就很合适。”
她顺势将林清砚这个“自己人”塞了进去,给了个实际办事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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