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长五年四月,关东多事。结城秀康(宇都宫城主)知德川秀忠(江户殿)忧庶嗣之位不固,又忌吉良赖陆(虎千代)得内府(家康)宠、握森家船团之力,乃持大久保长安书状入江户,进言曰:“长安,奸佞也,尝借内府名索五千石、二千贯,今又书‘安堵赖陆十四万石’,此非长安私意,乃内府授意也!赖陆若存,殿下家臣必疑‘内府重庶轻嫡’,离心之日近矣。”
秀忠本优柔,闻之益惧,曰:“若独讨赖陆,内府必罪我。”秀康乃笑:“殿下莫慌。关东诸氏(里见、佐竹、千叶、奥平)素来忠顺,昔年与德川皆有盟。今若召之共围河越,纵内府知,亦不好加罪于众。”秀忠然其计,遂发江户兵三千,以酒井忠世(谱代)、榊原康政(宿老)为将,趣围河越城;又遣使遍告关东诸大名,令出兵助战,辞曰“讨逆赖陆,以固基业”。
诸氏得令,各引兵至:下总国里见义康率二千人居水路,断河越粮道;常陆国佐竹义宣三千人屯正门,佯攻外郭;下野千叶氏良胤则阴召町内浪人,为内应。秀忠自督中军,日驱卒填堀、射火箭焚城橹,然赖陆凭城固守:饿鬼队披轻甲,夜出袭粮道,德川兵也不能视物,兵自相践踏者,讨取授首者甚众;又因城坚两足,如当年上杉八万大军不能下之状;且森氏船团副将平户郑某,于武藏湾大破关东水军众。
秀忠怒,催诸军急攻,旬日之间,诸氏死伤逾千。里见、佐竹私谓秀康:“秀忠苛急,我等徒为鱼肉,不如依前盟反戈。”秀康乃密使夜赴河越,以“破城后,武藏入间郡归赖陆、下总沿海归里见、上野矿山归佐竹”为约,赖陆许之,订“四月二十日夜,东门举火为号”;又令密使告千叶:“焚町内为应,乱德川军心。”
四月二十日,秀忠闻粮道再被袭,令诸军夜加强防备,欲次日总攻。夜半,东门忽举赤火,赖陆率饿鬼队自城内杀出,皆用近身锁喉之术,德川亲卫不能敌;里见军自水路登岸,断秀忠逃路;佐竹军反戈冲正门,斩酒井忠世于阵前;榊原康政欲整军拒之,为千叶浪人所杀,一门皆屠。德川军大乱,士卒溃走,自相践踏。
秀忠知事不可为,欲携亲卫突围,遇赖陆于粮库侧。饿鬼队直前,短铳抵住秀忠后心,遂擒之。诸军乔装败兵入城,城门卫士见秀忠于阵中,不疑有诈,待入本丸方才动手,町内人皆呼“德川亡矣”,守门将吏或降或逃,江户本丸不日即破。
方城破时,众军各自掩杀,德川谱代及亲族无暇自顾。且河越殿赖陆闻母吉良氏自戕于伏见。遂驱赶掩杀德川,松平等一门众及诸亲族,于西之丸不分亲疏尽屠灭。 ————《赖陆公记·关东诸公小传》
江户城本丸偏殿的烛火被风卷得乱颤,铜制烛台映着满地散落的三叶葵纹和服,像摊在地上的残血。结城秀康踩着冰凉的榻榻米,玄色阵羽织下摆沾着的血珠滴在廊板上,与那些未干的血迹混在一处——方才斩杀德川旗本的腥气,还裹在他袖口没散。
秀康刚刚和河越殿(赖陆),及里见,千叶,佐竹,及奥平等诸藩,以自家劫掠换来了为德川女眷“收尸”的机会。
然而结城诸人方踏入房间,看到自己生母于万和一大群女眷竟然蜷缩成一团,在那里瑟瑟发抖,脚步猛然顿住。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审视。他的目光像鹰一样迅速扫过于万,然后缓缓地、逐一地扫过在场的主要家臣多贺谷、水谷等人的脸。整个房间的空气会因为他瞬间的沉默而凝固。
结城秀康都快气笑了,这哪有武家女子殉死的惨烈?他目光扫过家臣及其亲卫那惶恐的表情,心里嘀咕着:“好啊……真好。给我来了这一手。”走过最重要的两位老臣面前时,心中冷笑:“是多贺谷的主意,还是水谷?或是他们一起?这是在试探我?还是存心要我难堪?斩杀亲母,悖逆人伦。真要留下祸根,不用家康老儿打回来,家臣必然疑我这个家督有假,以至离心。”
“秀康!我的儿!饶了她们……都是无辜的啊!”
一声嘶哑的哀求突然撞进耳朵,结城秀康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缓缓转头,只见母亲于万被两个结城家臣架着,旧得发白的浅绿直垂上沾着泥污,头发散乱,双手死死抓着廊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落在偏殿内那些缩在角落的德川妻妾身上——有的攥着衣襟发抖,有的怀里还抱着年幼的孩子,发间的金簪早被打落在地,三叶葵纹的发带浸着泪,像条垂死的蛇。
于万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在榻榻米上蹭出两道血痕,朝着结城秀康的方向爬了两步:“她们……她们只是内府的妾室,没碍着结城家的事!你要杀的是德川,不是这些女人啊!娘求你了,看在……看在娘生你的份上,放她们一条活路!”
结城秀康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指腹还残留着握刀的硬茧,此刻却像被炭火烫到似的,下意识往身侧缩了缩。他看着母亲爬过来的身影,看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喉结狠狠滚了滚——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缘牵绊,是当年被筑山殿虐待时,唯一护过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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