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巴黎的公寓,那份因国内烟火气而充盈的温暖,并未立刻被室内的冷感所吞噬。林晚星主动打开了一部分遮光帘,让塞纳河畔的阳光更充分地洒进来,又在窗台添了一盆绿植。小小的举动,像是在对这个过于完美的空间,宣告自己存在的痕迹。
江辰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他的系统日志里默默记录下“环境变量微调”,但并未提出任何异议,反而在次日,公寓的智能控制系统里,增加了一个名为“舒适-艺术创作”的预设光照与温湿度模式。
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更为舒缓的节奏。林晚星不再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她开始整理在“庇护所”和回国期间积攒的、那些零碎的、带着尖锐或柔软线条的涂鸦。它们不再是《余烬编码》那种系统性的宣泄,而是更私人、更即兴的情感速写。她将它们扫描,归档,像是在梳理自己内心重建过程中的一片片砖瓦。
同时,她也更深入地参与到“星火之窗”社区的线上讨论中。她以“星火”的身份,在几个关于“科技伦理与艺术边界”的热帖下,提出了几个开放性的问题,引导大家思考数据除了作为工具,是否也能成为艺术本身的“肌理”与“隐喻”。她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这一次,讨论的氛围是建设性的,充满了思辨的火花。
埃琳娜·科斯塔再次发来邀请,这次不是催促展览,而是希望她能参与一个大师班的线上交流活动,与年轻艺术家分享创作心得。林晚星斟酌后答应了,但要求不进行实时直播,而是录制访谈。她选择了公寓里那面挂着《待放之星》炭笔稿的白墙作为背景,平静地谈论了艺术家在数字化时代的困惑、机遇与责任。她没有提及《余烬编码》,但言语间透出的、对创伤与转化的理解,让她的分享带有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力量。
江辰的工作依旧忙碌,但他待在公寓办公区的时间似乎规律了许多。他会在固定的时间结束工作,有时甚至会走到画室门口,安静地看一会儿林晚星工作的背影,或者对屏幕上某张新扫描的涂鸦线条发表一句极其精简的 technical observation(技术观察),比如:“这条曲线的张力,与你在《余烬编码》第三章第七节点使用的算法生成波形,有 37.2% 的相似性。”
林晚星起初会愣一下,随即失笑。他会用这种完全不符合艺术评论语境的方式,精准地戳中她潜意识里可能存在的延续性。这让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连接,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理解”,而是深入到了一种方法论层面的、奇特的相互映照。
一天傍晚,林晚星接到了玛格丽特女士的电话。寒暄之后,玛格丽特女士语气变得有些慎重:
“亲爱的,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安德烈·索科洛夫,你还有印象吗?”
林晚星的心微微一动。那位才华横溢、目光如炬的俄罗斯裔青年策展人,她当然记得。在威尼斯双年展期间,他曾对她早期的画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甚至在她备受争议时,也私下表达过支持。
“记得。他怎么了?”
“他最近联系了我,询问你的近况。”玛格丽特女士说,“他似乎听说了些什么,非常关切。他……他想邀请你参与他正在策划的一个大型巡回展,主题是‘后数字时代的灵晕’。他认为你的作品,尤其是你近期的探索,非常适合他的主题。”
林晚星沉默了片刻。索科洛夫在业界以眼光毒辣、敢于挑战常规着称,他的邀请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认可和机会。
“我……需要考虑一下,玛格丽特女士。我需要看看他的具体方案,以及……我是否准备好了。”
“当然,亲爱的。不急。我只是传达他的善意。他说,随时欢迎你直接与他沟通。”玛格丽特女士体贴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林晚星心情有些复杂。索科洛夫的邀请,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预示着那个她暂时远离的“艺术世界”并未忘记她,并且正以新的方式,向她伸出触角。
晚餐时,林晚星提起了索科洛夫的邀请。她尽量用平实的语气叙述,不带过多个人情绪。
江辰听完,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他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但林晚星捕捉到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凝滞。
“安德烈·索科洛夫,”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平稳得像在读取资料,“四十三岁,独立策展人,以发掘具有潜在市场爆发力的年轻艺术家闻名。他的上一个主要项目,使三位参展艺术家的作品拍卖价在六个月内提升了百分之两百至五百不等。”
他提供的是纯粹的数据和背景分析。
“他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林晚星点点头。
“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在过去的十八个月里,与三位女性艺术家有过超出纯粹专业范畴的、较为密切的交往记录。”江辰继续补充,语气依旧客观,像是在进行风险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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