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是在工地上接到警察电话的。彼时他正扛着钢筋往三楼走,汗水顺着皱纹沟壑往下淌,后背的衣服早被浸透,紧紧贴在佝偻的背上。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时,他还以为是儿子打来的——往常这个点,顾承泽总会打个电话,跟他说晚晚今天吃了什么,宝宝有没有踢她,语气里的雀跃能透过听筒溢出来。
他腾出一只手,气喘吁吁地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眉头皱了皱,还是接了:“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警察低沉的声音,说“您是顾承泽的父亲吗?请您立刻来一趟XX别墅区,您儿子和儿媳出了点事”。顾父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钢筋“哐当”砸在地上,惊得旁边的工友都看过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晚晚要生了?”他的声音发颤,脚步已经下意识地往工地外跑,“我儿子怎么了?他是不是受伤了?”
警察没直接回答,只说“您来了就知道了,我们在门口等您”。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压得顾父喘不过气。他顾不上跟工头请假,也顾不上拿自己的工具包,一路狂奔,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别墅区赶。路上,他不停地给顾承泽打电话,可听筒里只有“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想起上个月,儿子带着晚晚回家,晚晚穿着宽松的裙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腰,儿子在旁边寸步不离地护着,笑着跟他说:“爸,您要当爷爷了。”那时候他还拍着儿子的肩膀,眼眶发红:“好,好,等孩子出生,我就把工地的活辞了,过来帮你们带孩子。”晚晚还笑着说:“爸,不用麻烦您,我们自己能行,您照顾好自己就行。”
多好的孩子啊,承泽孝顺,晚晚懂事,眼看就要抱孙子了,怎么会“出点事”?顾父坐在出租车后座,双手紧紧攥着裤子,指节都泛了白。他一遍遍地安慰自己,肯定是晚晚突然早产,承泽慌了神,才让警察联系他,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出租车到了别墅区门口,顾父付了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去。他看见门口围着一群人,还有警察拉着的警戒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个警察看见他,走过来问:“您是顾承泽的父亲?”
顾父点点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我是。我儿子和儿媳呢?他们在哪?是不是晚晚生了?”
警察沉默了一下,带着他往别墅后院走。越靠近后院,顾父就越能感觉到周围压抑的气氛,邻居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和悲伤,张婶甚至别过脸,偷偷抹眼泪。顾父的脚步越来越慢,心里的侥幸一点点被吞噬,只剩下冰冷的恐惧。
到了后院的竹林旁,警察停下脚步,指了指不远处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顾先生,您节哀……您的儿子和儿媳,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顾父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看着那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你说什么?过世了?怎么会过世了?”他冲过去,想要掀开白布,却被警察拦住了。“顾先生,您冷静点,法医还在勘察现场……”
“我冷静不了!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媳!他们怎么会过世了!”顾父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用力推开警察的手,扑到白布前,颤抖着伸出手,一点点掀开白布的角。
首先露出来的是顾承泽的脸。他的眼睛还睁着,眼神里满是不舍和遗憾,嘴角还沾着血迹,脖子上的伤口狰狞可怖。顾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连呼吸都忘了。“承泽……我的儿啊……”他伸出手,想摸摸儿子的脸,可指尖刚碰到那冰冷的皮肤,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他又掀开另一块白布,看到了林晚。她的眼睛也睁着,脸色苍白得像纸,肚子微微隆起,可那里面的孩子,也永远不会再出生了。顾父看着林晚手指上那枚熟悉的银戒指——那是他当年给儿子的钱,让儿子买的求婚戒指,现在却被血染红了。
“晚晚……我的好孩子……”顾父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他的哭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寂静的后院里回荡,听得周围的人都红了眼。他想起晚晚第一次上门,羞涩地叫他“叔叔”,给他端茶倒水;想起晚晚知道他有风湿,特意给他买了保暖的护膝;想起晚晚跟他说,等宝宝出生,要教宝宝喊“爷爷”……
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画面都那么温暖,可现在,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刀,把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他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年轻的时候妻子走得早,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看着儿子娶了媳妇,马上就要抱孙子了,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可没想到,老天却给了他这么沉重的一击。
警察走过来,递给顾父一张纸巾,轻声说:“顾先生,我们初步判断,您的儿子和儿媳是被入室抢劫的歹徒杀害的,我们已经立案调查,一定会尽快抓住凶手,还您儿子和儿媳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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