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终究是没挺过去。
弥留之际,她攥着陆景渊的手,眼神浑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景渊……不能让她走……侯府的脸面……不能丢……”
陆景渊跪在床前,泪如雨下,只能一遍遍点头:“娘,我知道,我知道……”
他不敢告诉她,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等她走后,无论如何也要带微婉离开。可看着母亲那双枯瘦的手死死攥着他,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老夫人咽气时,眼睛还睁着,望向微澜院的方向,带着无尽的怨怼。
侯府上下挂起了白幡,哀乐声日夜不绝,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陆景渊穿着孝服,跪在灵堂前,形容枯槁,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他没有去看沈微婉。
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老夫人的死,虽说是气急攻心,却终究与他要带她离开有关。他甚至不敢去想,她会不会觉得,老夫人的死,是她的错。
沈微婉也没有来找他。
她依旧待在微澜院,穿着素色的衣裳,不施粉黛,整日坐在窗边,看着院外飘落的纸钱,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青禾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样子,急得直掉眼泪:“夫人,您多少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垮的。”
沈微婉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饿。”
她心里清楚,老夫人的死,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和陆景渊牢牢锁在了一起。从今往后,她再也别想离开这侯府一步。而陆景渊,怕是也会把老夫人的死归咎到她身上,他们之间那点仅存的缓和,彻底成了泡影。
果然,出殡后的第三日,陆景渊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衣,面色阴沉,眼底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多日未曾合眼。他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窗边的沈微婉,眼神复杂,有恨,有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母亲的死,你满意了?”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沈微婉缓缓转过头,看着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问:“侯爷是在怪我?”
“难道不该怪你吗?”陆景渊猛地走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若不是你非要离开,母亲怎么会气急攻心?沈微婉,你害死了我娘!你满意了?!”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扎在沈微婉心上。
沈微婉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侯爷若要怪,便怪吧。只是,老夫人的死,真的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侯爷您,既想做孝子,又想做情郎,终究是顾此失彼,才酿成了悲剧?”
“你放肆!”陆景渊被她的话激怒了,扬手就想打下去。
沈微婉闭上眼,等待着那熟悉的疼痛。可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她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她睁开眼,看到陆景渊的手停在半空,指节泛白,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我杀了你……”他低吼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绝望,“我真想杀了你……”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下手。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那片死寂的平静,心里的恨意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悔恨。
他怎么能怪她?
真正该怪的,是他自己。是他优柔寡断,是他处理不好母亲和妻子的关系,是他一次次伤害她,才把事情逼到了这个地步。
陆景渊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背对着她,声音沙哑:“母亲临终前说,不准你离开侯府。从今往后,你就好好待在微澜院,哪儿也不准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像是在逃离什么。
沈微婉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
果然,还是这样。
她被彻底囚禁在了微澜院。
陆景渊没有再打她,也没有再来看她。他像是彻底忘了她这个人,整日埋首于府中事务,脸上永远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对谁都疏离淡漠。
苏怜月在老夫人出殡后,又回到了侯府。她以照顾陆景渊的名义,频繁出入他的书房,嘘寒问暖,眉眼间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对微澜院的供应也渐渐怠慢起来。有时是馊掉的饭菜,有时是打湿的炭火,沈微婉都默默承受了,没有抱怨,也没有让人去告诉陆景渊。
她的心,已经死了。
身体也跟着一日不如一日。咳嗽越来越重,有时咳得整晚都睡不了觉,痰里甚至带着血丝。青禾偷偷去请大夫,却被陆景渊身边的小厮拦了下来,说:“侯爷说了,侯夫人身子弱,静养即可,不必劳烦大夫。”
青禾知道,这是陆景渊的报复,也是他的冷漠。
沈微婉躺在床上,听着青禾哭着说完,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哭,我没事。”
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也好,这样的日子,早一天结束,早一天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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