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大病初愈,身子虚得很,稍微动一动就喘。陆景渊守了她三日,亲自喂药、掖被,眉宇间的悔意浓得化不开,倒让她生出几分不自在。
“今日天气好,我扶你去院里走走?”陆景渊端来一碗燕窝,小心翼翼地吹凉了递到她嘴边。
沈微婉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手:“不用了,我还累。”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失落像水纹一样漾开。这几日,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淡淡的,不远不近,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他知道,那日小厨房的误会,还有禁足让她染了风寒,已经在她心里刻下了更深的疤。
“微婉,”他放下燕窝,声音艰涩,“那日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怪你,更不该禁你的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沈微婉望着帐顶的流苏,声音轻得像叹息:“侯爷不必如此。我是侯夫人,伺候侯爷、孝敬老夫人是本分,谈不上什么机会。”
她又在说这种话,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用“本分”两个字筑起高墙,将他隔绝在外。陆景渊的心像被钝刀割着,疼得厉害。
“我不是要你尽本分,”他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我要你……像从前那样对我。微婉,我们回到刚成亲的时候,好不好?”
刚成亲的时候?
沈微婉的睫毛颤了颤。那时他会在月下为她读诗,会笨拙地为她描眉,会在她受委屈时把她护在身后。可那些日子,早已被他一次次的醉酒、一次次的暴怒、一次次的悔悟碾碎了,像摔在地上的玉,捡不起来了。
“侯爷忘了,”她轻轻抽回手,“刚成亲时,侯爷说过,定不让我受半分委屈。”
陆景渊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没资格辩解。
恰在这时,青禾匆匆进来,脸色发白:“夫人,老夫人那边……让人把您的陪嫁箱子都搬到正房去了。”
沈微婉猛地坐起身,心口一紧:“什么?”
“说是……说是老夫人要清点府里的财物,您的陪嫁也在其列。”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些婆子手脚粗鲁,把您从娘家带来的那只描金箱子都磕坏了!”
那只描金箱子里,放着她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一支羊脂玉簪,还有她从小到大的诗稿和绣品。那是她在这侯府里,最后的念想。
“我去看看!”沈微婉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陆景渊按住。
“你身子还没好,我去。”他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谁敢动你的东西,我饶不了他!”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出去,背影带着压抑的怒火。沈微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丝毫暖意。老夫人此举,明摆着是敲打她,甚至可能是苏怜月在背后挑唆。陆景渊现在去维护她,可下次呢?
她还是撑着身子下了床,由青禾扶着,慢慢往正房走去。她必须亲自去看看,那只箱子里的东西,是不是还完好。
刚走到正房院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母亲!微婉的陪嫁是她的私产,您凭什么动?!”是陆景渊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顶撞。
“我是侯府的老夫人,清点府里的东西有何不可?”老夫人的声音尖锐而愤怒,“一个七品官的女儿,能有什么好东西?我看她就是把外面的破烂玩意带到侯府来,污了我们的眼!”
“母亲!”
“怎么?为了这个女人,你要跟我顶嘴?”老夫人的声音拔高,“我告诉你陆景渊,这侯府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做主!今日我就要查,看她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微婉的心像被冰锥刺着,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原来在老夫人眼里,她和她的东西,都只是“破烂玩意”“外人”。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门。
正房里一片狼藉,她的几只陪嫁箱子被翻倒在地,衣物、书籍散落得到处都是。几个婆子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陆景渊站在她面前,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而苏怜月,正站在那只描金箱子旁,手里拿着一支玉簪,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那支玉簪,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
“表嫂来了?”苏怜月举起玉簪,故作惊讶,“这支玉簪真好看,就是看着有些旧了,想来是表嫂娘家传下来的吧?只是这玉质……似乎不怎么样,怕是值不了几个钱。”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那支玉簪上,又看向苏怜月手里的动作——她的指尖正用力掐着玉簪的簪头,那是母亲亲手打磨过的地方,最是脆弱。
“放下!”沈微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
苏怜月被她吓了一跳,手一抖,玉簪“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沈微婉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玉,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是她在这冰冷侯府里,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就这么……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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