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着,把状元府的朱漆大门浇得发亮。沈清辞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指尖抠进砖缝里,指甲缝渗出血来,混着雨水晕开一小片暗红。
“阿砚,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她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带着抖得不成样子的哭腔,“我爹娘……我哥哥……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你告诉我啊……”
门内静悄悄的,只有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叮铃”作响,像是谁在暗处发出的冷笑。
三天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新科状元顾砚之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从金銮殿一路游街回来,亲手将一块“状元及第”的匾额挂在了沈家老宅的门楣上。
那天,爹爹沈太傅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拉着顾砚之的手,一遍遍地说:“好小子,好小子!没辜负我们清辞,没辜负沈家对你的栽培!”
娘亲红着眼眶,给顾砚之端上亲手做的莲子羹,絮絮叨叨地叮嘱他在朝堂上要谨言慎行,莫忘了本分。
哥哥沈清和拍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以后当了大官,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尤其是我这宝贝妹妹,你可得好好待她。”
顾砚之当时笑着应下,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时,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清辞,等我站稳脚跟,就禀明圣上,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那时的雨,是喜雨。落在身上,凉丝丝的,心里却暖烘烘的。
沈家三代书香,爹爹官至太傅,哥哥是翰林学士,本该是烈火烹油的门第。可顾砚之寒门出身,爹娘早逝,是沈家看中他的才华,供他读书,为他铺路,把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穷书生,一路扶持成了金科状元。
沈清辞自小与他相识,一颗心早就系在他身上。看着他步步高升,她以为自己等来的是花好月圆,是十里红妆。
可她等来的,却是灭门之灾。
三天前的深夜,一队禁军突然包围了沈府,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沈家满门拿下。她当时被顾砚之以“商议婚事”为由,接到了他刚置办的状元府,侥幸躲过一劫。
等她第二天疯了一样赶回沈家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宅院,和门上贴着的封条,上面盖着鲜红的御印,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去大理寺求见,被拦在门外;去宫门跪请愿,被侍卫驱赶。她只能来这状元府,求那个她爱了十几年、受了沈家十几年恩惠的男人,给她一个答案。
“顾砚之!”沈清辞猛地拔高声音,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淌,“你出来!你告诉我!我沈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赶尽杀绝?!”
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砚之站在门内,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只是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清辞,”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圣上有旨,沈氏一族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已被打入天牢,秋后问斩。你是外嫁之女,暂免株连,安心待在状元府吧。”
“外嫁之女?”沈清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直流,“我还没嫁给你!顾砚之,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我爹娘,我哥哥,他们会通敌叛国?你摸着良心说,这十几年,沈家对你怎么样?!”
她一步步逼近他,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她指着他身上的锦袍,指着这座富丽堂皇的状元府:“这些!你的功名!你的一切!都是沈家给你的!你现在飞黄腾达了,就反过来咬我们一口吗?!”
顾砚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他侧身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清辞,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安分守己,我保你一世安稳。”
“安稳?”沈清辞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她几乎窒息,“我全家都在天牢里等着被砍头,你让我怎么安稳?顾砚之,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皇上要招你做驸马?”
她想起前几天宫里传来的消息,说长公主有意将自己的女儿昭华郡主许配给新科状元。昭华郡主是皇上的心头肉,娶了她,便是一步登天,比依靠沈家这棵“老树”要快得多,也稳得多。
顾砚之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回答,却已是最好的回答。
沈清辞踉跄着后退一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十几年的情谊,十几年的扶持,在权势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为了攀附皇室,为了那个驸马之位,竟能狠心对沈家下此毒手。
“你好狠的心……”她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灭了,只剩下死寂的悲凉,“顾砚之,你会遭报应的。”
顾砚之的脸色沉了沉,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报应?”他冷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狠戾,有挣扎,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偏执,“我若怕报应,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清辞,听话,跟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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