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像贪婪的蛇,顺着门缝、窗隙钻进鼻腔,带着呛人的焦糊味。林晚星在混沌中挣扎着睁开眼,视线被翻滚的灰黑色烟雾切割得支离破碎,耳边是木料爆裂的“噼啪”声,还有孩子们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咳嗽。
“安安……念念……”她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般的痛。她想撑起身体,却发现四肢软得像棉花,头更是昏沉得厉害,那杯没碰过的果汁里的药效,不知为何也侵入了她的神经,或许是空气里飘散的气味,或许是绝望引发的生理崩溃。
“妈妈……怕……”念念的哭声细弱得像风中残烛,从里屋的角落传来。林晚星挣扎着爬过去,摸到一个小小的、滚烫的身体,是念念。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沾了火星,皮肤烫得吓人。她用尽力气把孩子搂进怀里,徒劳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扑打那点火星,却只闻到布料烧焦的臭味。
“安安!安安在哪?”她嘶哑地喊着,另一只手在滚烫的地板上胡乱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一只冰凉的小手,她猛地攥紧,是安安。男孩大概是吓坏了,浑身抖得像筛糠,却咬着牙没哭出声,只是一个劲地咳嗽。
“别怕,妈妈在……妈妈在……”林晚星把两个孩子都搂进怀里,后背抵着发烫的墙壁,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火舌已经舔到了门框,橘红色的光映在她脸上,把她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绝望。
她终于明白过来。那杯果汁,陈志强躲闪的眼神,小雅嘴角的冷笑,还有此刻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是意外,是谋杀。是那个她爱了十年、陪了十年、从一无所有到衣食无忧的男人,亲手为她和孩子们铺就的黄泉路。
心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痛得她几乎窒息。比身上的灼痛更甚,比浓烟呛喉更烈。
她想起刚开店那年冬天,进货的三轮车在半路坏了,寒风卷着雪粒子往骨头缝里钻。陈志强蹲在路边修车,手指冻得发紫,她就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一圈圈缠在他手上。他抬头冲她笑,牙齿冻得打颤,却说:“晚星,你看这雪多好,瑞雪兆丰年,明年咱肯定能翻身。”
她想起安安出生时,他抱着皱巴巴的小婴儿,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孩子的小脸,对她说:“晚星,谢谢你,以后我一定更努力,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她想起搬进带院子的平房那天,他兴奋地在院子里转圈,指着墙角说要种她喜欢的月季,指着屋檐说要给孩子们搭个秋千。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温柔得能化出水:“晚星,你看,我们真的有钱了,我没骗你。”
那些画面像碎玻璃,扎进她的脑海里,每一片都闪着曾经的光,如今却割得她鲜血淋漓。原来“好日子”是真的,只是这好日子里,早已没有了她的位置。他说的“不骗你”,终究是骗了她最狠的一次。
“陈志强……”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无尽的悲凉,“你说过……要护着我们的……”
火越来越大,房梁上的木灰簌簌往下掉,砸在她的头发上、脸上。一块燃烧的木板“哐当”一声砸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火星溅到她的胳膊上,烫得她猛地一颤。怀里的念念哭得更厉害了,安安则死死攥着她的衣角,小拳头因为用力而泛白。
“妈妈……爸爸呢?爸爸是不是来救我们了?”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存着最后一丝希冀。
林晚星的心像被揉碎了。她该怎么告诉孩子,那个他们盼着回来、等着撒娇的爸爸,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她只能把孩子搂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护住他们,哑声说:“爸爸……爸爸有事来不了……妈妈在,妈妈保护你们……”
浓烟越来越浓,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吸一口气都像吞进了滚烫的刀片。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耳边的爆裂声仿佛也离得远了。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他们的小脸被熏得黑乎乎的,眼睛却还睁着,望着她,像两只受惊的小鹿。那是她的命啊,是她在这十年苦日子里唯一的光亮和支撑。她没能护好他们,没能让他们像陈志强承诺过的那样,在大房子里无忧无虑地长大。
“安安,念念……”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各印下一个吻,那个吻带着她的泪水和滚烫的体温,“记住……妈妈爱你们……很爱很爱……”
如果有来生……她不敢想。或许没有来生了,或许来生,她再也不要遇见陈志强,再也不要相信什么“有钱了就好了”的誓言。
火舌终于舔到了她的头发,灼烧的剧痛让她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把孩子们往墙角更深处按了按,自己则像一只护崽的母兽,背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挺直了早已被灼痛吞噬的脊梁。
意识彻底涣散的前一秒,她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夜晚。她和陈志强挤在漏风的阁楼里,就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数着皱巴巴的零钱。他突然抬头,眼里的光比灯泡还亮:“晚星,等咱有钱了,我就给你买个金镯子,再带你去拍张好看的婚纱照,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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