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账册郑重交予何年友后,两人暂且搁下了这桩心事。
毕竟眼下有桩更紧要的营生亟待打理——那间刚起步的网店,成了他们晚间雷打不动的牵挂。
每到夜幕低垂,两人便凑在桌前,就着昏黄的油灯,对着粗糙的纸页一笔一画记录订单、盘算库存。
时而为如何措辞描述商品更能打动人心争得面红耳赤,时而又因刚收到新订单而相视而笑,眼角眉梢都浸着藏不住的欢喜。
指尖被墨汁染得乌黑,袖口也沾了不少油渍,却丝毫没冲淡那份投入,直到油灯燃得只剩小半截灯芯,才依依不舍地吹灯歇下。
白日的时光更是被切割得满满当当。天还没亮就得爬起来到空间备货,清点货物、裁剪棉纸、捆扎封装,忙得额角沁出细汗,后背的衣衫也湿了大半;
齐禹稍作休整,便要换上笔挺的官服上衙,朝堂事务繁杂琐碎,批文、议事、巡查,桩桩件件都容不得半分懈怠,非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可。
这般连轴转下来,两人几乎脚不沾地,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成了奢望。
可谁也没料到,这般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几日,朝堂上便骤然掀起了一场风波。
那日早朝,一名御史突然出列,先是左右扫视一周,随即双手高举弹劾奏章,声音朗朗,响彻大殿:“圣上,臣要弹劾聚福茶馆东家!近日京中粮价剧烈波动,皆因聚福茶馆东家暗中煽动粮铺囤粮,引得各大粮铺跟风效仿,大量囤积粮食妄图哄抬市价。如今囤粮过多,市价未能如预期上涨,粮铺纷纷亏本倒闭,百姓更是深受其害,恳请陛下彻查!”
话音刚落,殿中霎时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连针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聚福茶馆东家是安王府的人,这在京中是无人不知的事,就像揽月阁隶属于明善县主一般,早已是家喻户晓的内情。
王御史弹劾聚福茶馆东家,明摆着就是要将这桩事扣在安王身上。
田御史当即出列反驳,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王御史此言差矣!安王殿下一向奉公守法,谨守臣节,怎会行此扰乱民生之事?空口白牙污蔑亲王,不知大人可有确凿证据?”
王御史却不慌不忙,朗声道:“田御史,首先,下官并未言指安王殿下参与此事。其次,证据自然是有的!京兆府近日已受理多起粮铺掌柜的状告,他们皆称是受聚福茶馆东家暗中撺掇才敢囤粮,此事京兆府尹可作证!”
“你!”田御史被噎得说不出话,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他心头暗叫失策——竟被王御史这个奸诈小人绕进了话里!
方才那番话,明着是维护安王,实则一不留神,反倒把安王给牵扯了进来。
惠安帝端坐龙椅,眉头微蹙,沉声道:“传京兆府尹。”
片刻后,京兆府尹带着少尹何年友匆匆上殿,两人跪拜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惠安帝目光扫过二人,沉声问道:“京兆府是否受理了粮铺囤粮相关的状告?此事与安王是否有关?”
府尹刚要开口,一旁的何年友已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近日正负责审理这些案件,其中确有蹊跷……”说着,他便将案件的来龙去脉、已掌握的证词与证据,条理清晰地一一向皇帝禀明。
话音刚落,何年友从怀中取出那本账册,双手捧着高高举起,由内侍接过转呈给惠安帝。
惠安帝接过账册,缓缓翻开。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全是聚福茶馆的进货明细,字迹工整却也寻常,无非是米粮、茶叶、干果、柴炭,看着与寻常商铺的流水账并无二致。
他眉头微蹙,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反复扫过那些数字,实在看不出什么玄机。
“这账册……”惠安帝抬眼看向何年友,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不过是些寻常的往来记录,何以能作为凭证?”
何年友躬身答道:“陛下有所不知,这账册的玄妙,不在正面的数目里。”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稳,“陛下,这账册,得倒着看。”
“倒着看?”惠安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身旁的京兆府尹和殿中众臣也皆是一愣,纷纷交头接耳。
沈阁老站在朝班之中,听着何年友说要“倒着看账册”,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掩饰的不屑。
他捻着花白的胡须,眼底尽是不以为然——这何年友不过是个京兆少尹,虽办过几个案子小有名气,可比起安王身边那些精于算计的谋士,终究是嫩了些。
说起来,这账册当初丢失时,他还真捏了把汗。
那上面藏着的玄机关乎重大,若是被人识破,牵连的可不止安王一人。
可后来安王私下找他,拍着胸脯保证:“沈阁老放心,这账册的法子是我请高人设计的,寻常人就算拿到手,也只当是本普通流水账,便是朝中那些自诩聪明的老臣,也未必能参透其中关窍,一个小小的少尹,能耐再大又能如何?”
安王的话像颗定心丸,让沈阁老彻底松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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