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帝王的恻隐,从来是最昂贵的筹码。
惠安帝端坐龙椅,眼底哪有半分动容?
他要的从来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权衡利弊——秦如霜这一闹,动的是他精心维系的邦交平衡,是大明朝堂与北狄之间那笔明码标价的“和平交易”,他怎会轻易松口?
要他点头,除非有人能把这泼天的烂摊子全揽过去,且得让他从中捞到更实在的好处。
秦如霜的底牌早已在金殿上亮得透彻:褪身份、为奴为婢,这些不过是舍身的姿态。
她真正攥在手里的,是背后那位始终未露面的萧侍郎。
安王为何敢当众帮腔?
忠勇侯又为何替海家说话?
无非是她早与安王、贤王暗通款曲,许了萧侍郎那边的助力——或许是朝堂势力的倾斜,或许是某项棘手差事的通融,这些才是能让安王等人甘愿冒风险开口的真正筹码。
方才她看向安王的那一眼,便是无声的提醒:按我们说好的来。
只是她没算到,惠安帝竟会将难题抛给青格勒,更没料到自己情急之下的“求王子成全”,会撞在帝王的逆鳞上。
这大明的朝堂,岂容一个大明女子越过君上向他人乞怜?
海中和的筹码则简单得多——海家百年清誉,以及他豁出去的一条命。
可这在惠安帝眼里,分量远不够。
海阁老的病倒,恰成了压在海家身上的枷锁:既要保家族不垮,又要担起“夺人妻”的污名,海中和所谓的“以清誉作保”,在帝王看来,更像是少年人的匹夫之勇。
而青格勒的沉默,才是最危险的变数。
他若松口,北狄那边的怒火便要大明独揽;他若不松口,这场戏便成了两国交锋的导火索。
惠安帝冷眼旁观,等着看秦如霜如何用萧侍郎的筹码,去填北狄那个窟窿,又如何让海家吞下这枚足以噎死他们的苦果——毕竟,能让帝王让步的,从来不是真心,而是“值得”。
秦如霜猛地抬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丝决绝的清明。
她膝行半步,避开海中和欲拦的手,脊背重新挺得笔直,目光越过龙椅,直直望向阶下的青格勒——那眼神里没有哀求,只剩一种近乎交易的冷静。
“圣上,北狄与大明和亲,为的是边境安稳、互市畅通。”她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却字字清晰,“臣女愿以黄金十万两相赠,换北狄三年不犯边境,换青格勒王子另择贵女和亲。”
满殿哗然。
黄金十万两就是白银百万两,这秦如霜愿以此为注,这可谓下足血本。
几月前,明善县主捐助给朝廷的物质,合计起来也不及。
青格勒端着茶杯的手终于顿了顿,抬眼时眸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冷笑:“黄金十万两?”
他显然不信!
“青格勒王子,不用管这个,只说应不应?”说着,她转向惠安帝,额头抵地:“圣上若允,臣女三日内便能将黄金十万两呈上。届时北狄得了实惠,自不会再追究臣女悔婚之事;海家‘夺人妻’的污名,亦可化作‘为大明换得边境安宁’的功绩。至于青格勒王子,另择宗室贵女和亲,礼数更隆,北狄颜面无损,何乐而不为?”
这话竟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惠安帝实打实的利益,又为北狄和海家铺了台阶。
海中和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惊。
他从不知她藏着这样的后手,更不知她为了这场婚事,竟要动黄金十万两。
安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忙附和:“父皇,寒霜县主所言极是!以三年安稳换一桩婚事,值当!”
惠安帝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得更急,目光在秦如霜与青格勒之间转了个圈。
他要的从不是一个和亲的女子,而是北狄的安分、朝臣的制衡。
黄金十万两……这筹码,确实够重。
青格勒忽然笑了,将茶杯搁在身旁侍从的托盘里:“既然县主有如此诚意,本王无话可说。只是这黄金……若有半分虚假……”
“臣女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秦如霜截话道,声音斩钉截铁。
海中和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明白了她侧过脸摇着头说“别拦我”时的深意——她从不是在赌,而是早已算好了每一步,连自己的命,都成了这场博弈里的最后一子。
怀清望着殿中剑拔弩张的局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玉佩,心头疑窦丛生。
秦如霜方才为求周全,竟愿献黄金十万两补偿北狄,这笔巨款她从何处得来?
众人都猜是萧侍郎暗中相助,可怀清却清楚——萧家前番倾尽家财资助楚王谋事,如今楚王失势,萧家早已元气大伤,别说十万两黄金,便是一万两也未必能凑得齐整。
更何况,萧侍郎此人最是精明,先前帮秦如霜,无非是看中她的身份可作棋子。
如今楚王失势,秦如霜于他而言已是废子,怎会再掷重金填这个窟窿?
至于说,转而投向安王或贤王?
怀清目光扫过席间安王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又瞥见忠勇侯捻须自持,忽然心头发亮——怕不是萧侍郎退了场,换了新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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