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正推杯换盏,歌舞升平,秦如霜却像踩着碎冰般踏入殿中。
她指尖死死攥着裙裾,锦缎被绞出深深的褶皱,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肉里。
为着她的后半辈子,终是咬了咬牙,“咚”一声跪在金砖地上,膝头撞得那声闷响,竟压过了丝竹声。
她垂着眼,长睫抖得像风中残蝶,声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清亮,穿透了满殿喧嚣:“圣上,臣女自知僭越,可……可与海公子相逢,方知何为心意相通。若能得您成全,臣女愿褪下北狄使者的身份,自请为奴为婢,只求与他一处。”
说罢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再抬眼时,额间已沁出红痕,她却浑然不觉,只一瞬不瞬地望着龙椅上的惠安帝,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席间的海中和猛地站起,手中瓷杯“哐当”脱手,茶水溅了满地,在光洁的青砖上蜿蜒成痕。
他瞪圆了眼望着那抹跪在地上的身影,喉结剧烈滚动着,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他从没想过,她会在这样的场合,赌上自己的一切,赌上北狄与大明的邦交,赌上抗旨的灭顶之灾。
秦如霜似是感受到他焦灼的目光,微微侧过脸。
眼底盛着强忍的委屈,却又藏着一丝恳求的倔强,她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说着“别拦我”。
海中和喉头一哽,猛地回头看向座中脸色铁青的祖父。
海阁老正死死盯着他,眼神里的震怒几乎要将他烧穿。
他闭了闭眼,终是抵不过心头的钝痛,再睁开时,眼眶已红得厉害。
他大步跨出去,“咚”地跪在秦如霜身侧,膝行半步将她稳稳挡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如松:“圣上,此事皆因中和而起!是我心悦寒霜县主在先,与她无关!求您垂怜,若要降罪便罚我一人,千万别伤了她!”
他抬眼时,睫毛上挂着水光,却强忍着没让泪掉下来,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臣愿以海家百年清誉作保,此生定护她周全,绝不让北狄因此寻衅!”
“逆子!”海阁老猛地拍案而起,花白的胡须气得乱颤,指着两人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你……你们这是要毁了海家!老臣……老臣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话未说完,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前一黑,竟直直向后倒去,身边的侍从慌忙扶住,殿内顿时一阵忙乱。
惠安帝指尖轻叩龙椅扶手,目光缓缓落在青格勒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这位北狄王子一袭玄色锦袍,正负手立在殿中,闻言只是微微抬眼,眸光平静无波,仿佛殿内这场闹剧与他无关。
“青格勒王子,”惠安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寒霜县主毕竟是和亲之人,按约已是你的王妃。如今她当众求嫁他人,你……怎么看?”
秦如霜闻言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如纸,急声道:“圣上!此事与王子无关!是臣女……是臣女……,辜负了北狄的厚爱!”
她膝行着想去拉青格勒的衣袍,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凉的锦缎。
海中和也急忙道:“圣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青格勒王子宽宏大量,必不会与我们计较。求您看在臣与如霜一片真心的份上,成全我们吧!”
他说着,又重重磕了个头,额上已见血迹。
惠安帝的目光落在秦如霜身上,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秦如霜,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殿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海阁老被太医掐着人中悠悠转醒,刚喘过气就指着秦如霜骂道:“荒唐!你乃北狄送来和亲之人,与青格勒王子早有婚约,如今竟当众求娶他人,是要将北狄与大明的颜面踩在脚下吗?”
秦如霜却跪得笔直,抬头时眼底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臣女与海公子情投意合,若能得圣上成全,愿自请废去县主身份,绝不为两国添乱。”
这话刚落,旁边的安王已抚掌笑道:“父皇,寒霜县主一片痴心可鉴。婚姻本就该顺心意,何必被虚名束缚?依儿臣看,不如成全了她与海中和,至于北狄那边,再另寻妥当法子便是。”
忠勇侯也上前一步,沉声道:“圣上,海阁老年事已高,海中和又是独子,此次情劫若解不开,恐伤及海家一脉。寒霜县主虽身份特殊,但心意恳切,还望圣上三思。”
满殿目光忽然都聚到了一直沉默的青格勒身上。
这位北狄王子一身银袍,此刻正端着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脸上瞧不出半分情绪。
有人暗自揣测,他若发作,今日之事怕是要闹僵。
惠安帝却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青格勒王子,你倒说说,这事该如何处置?”
惠安帝将皮球抛给青格勒处理。
青格勒终于抬眼,目光掠过秦如霜苍白的脸,又扫过一脸焦灼的海中和,淡淡开口:“既是寒霜县主自己的心意,本王……”
话音未落,秦如霜忽然叩首,声音带着哭腔:“求王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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