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将军府的回廊时,雪儿正坐在我对面的木凳上,手里摩挲着一把小巧的银质手枪模型——那是我按当年那把佩枪的样式给她做的纪念品。她指尖划过枪身的纹路,忽然抬头,眼里藏着点复杂的情绪:“爸,今天想问问五岁那年……关于那把枪的事。”
我的指尖顿了顿。那年的事像枚生锈的弹壳,埋在记忆深处,碰一下还会硌得生疼。但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还是点了点头:“嗯,你问吧。”
“第一个,”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天你把佩枪交给我时,是不是真的觉得它能代替你陪我睡觉?”
那年她发着低烧,赖在我怀里不肯放,说要等我开完会讲故事。可前线战事吃紧,会议开到深夜是常事。我看着她烧得发红的小脸,把佩枪解下来塞进她怀里:“这枪跟着爸爸打了很多仗,能辟邪,让雪儿睡个安稳觉。”
“是真的。”我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能焐热陈年的冰,“那枪上有爸爸的气味,想着你抱着它,就像爸爸在身边,能睡得踏实些。再说,那枪是爸爸的心爱之物,交给你,是想让你知道,爸爸把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你了。”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第二个,你开会的时候,有没有突然担心我会弄丢你的枪?”
“担心过。”我坦白道,“你那时候才五岁,毛手毛脚的,总爱把东西藏在枕头底下、床板缝里。开会开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你上次把我的兵符当玩具埋在院子里,吓得差点中断会议跑回去。”
她忽然笑了,带着点不好意思:“第三个,排长拿走枪的时候,你其实知道他是谁,对吗?”
那个排长是二营的,仗着自己是老资历,总爱捉弄新兵。我早听说他私下里爱拿新兵的东西开玩笑,只是没料到他敢动我给女儿的枪。那天听到亲兵回报枪不见了,我第一时间就猜到是他。
“是,”我点头,声音沉了沉,“他那点小聪明,瞒不过我。只是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大,拿枪去逗一个五岁的孩子。”
雪儿的声音低了些:“第四个,你重处他,是因为他弄丢了你的枪,还是因为他差点害死我?”
“当然是因为你。”我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枪丢了可以再配,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爸爸找谁赔?他拿走枪时,该想到你那性子会追出去;他把枪藏在敌营附近时,该想到你会为了找枪闯进去。这种置人安危于不顾的混账,就该重处。”
她沉默了会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你后来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拿我们的枪?”
“问过。”我望着院角的老槐树,那年你就是躲在那棵树后面,“他说就是想逗逗你,看‘将军的千金’是不是真像传闻中那么厉害。我告诉他,我女儿的厉害,不是他能逗的,是能拿命护着自己想护的东西。”
雪儿忽然起身,从厨房端来一碗莲子羹,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爸,喝点甜的。”她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我嘴边,“我学着放了冰糖,不那么苦。爸,谢谢你那时候没怪我闯祸,还懂我为什么非要把枪找回来。那枪在我心里,不是武器,是爸爸。”
莲子羹的甜混着她的话,像暖流漫过心口。我望着她眼里的认真,眼泪没忍住,掉在青瓷碗里。这丫头,总是能一句话就戳中我最软的地方。
“傻雪儿,”我把她拉进怀里,“你才是爸爸的命根子,比什么都重要。”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困,雪儿靠在藤椅上翻旧相册,翻到一张我抱着她举枪的照片——那是你六岁时,我教你握枪的样子。她指着照片问:“爸,再问你几个问题。”
“嗯。”我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阳光落在她脸上,柔和了轮廓。
“第一个,你是怎么知道我炸了弹药库、飞机库和粮仓的?是不是有人偷偷报告你?”
那天我正在指挥部推演战术,忽然看到敌营方向接连升起浓烟,紧接着听到爆炸声。亲兵回报说是个穿红棉袄的小姑娘带着几个新兵干的,我不用想就知道是你——全营地只有你爱穿晓眉留下的那件红棉袄。
“是猜的。”我笑了,“除了我闺女,谁有那胆子带着三个新兵就敢闯敌营?再说,你炸的那三个地方,正是我们计划要摧毁的,一看就是跟着我耳濡目染学的。”
雪儿的耳朵红了:“第二个,你听到消息时,第一反应是‘我的女儿真厉害’,还是‘她怎么又这么莽撞’?”
“一半一半。”我坦白道,“听到爆炸声时,又惊又喜——喜的是你居然能找到敌营的要害,惊的是你才五岁,万一被敌人抓到怎么办。后来看到你带着新兵安全回来,悬着的心才落地,只剩下骄傲。”
她忽然往我身边凑了凑:“第三个,你找到枪的时候,是不是立刻就想到要举着它来找我?”
那枪被那个排长藏在敌营外的草垛里,我找到时,枪套上还沾着你蹭的糖葫芦渍。握着那把枪,我突然想起你早上抱着它说“要像爸爸一样保护大家”,心里又酸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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