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的深冬,寒风像带了刃,刮在脸上生疼。元帅府办公室的地龙烧得正旺,暖意从青砖地下漫上来,裹着案头墨香,倒有几分安宁。雪元帅——我的雪儿,刚在最后一份军务卷宗上落下朱印,银灰色常服的袖口沾了点墨渍,她抬手用指尖蹭了蹭,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倦意。从清晨到日暮,她几乎没停过笔,连炭盆里的银炭都换了四茬。
“咚、咚、咚。”
“报告!”
十一声叩门声厚重得像擂鼓,紧跟着的喊声穿透窗棂,震得檐角的冰棱都似在颤动。雪儿放下笔,指节抵着太阳穴按了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进来。”
门被“吱呀”推开,十一个穿着厚重军袄的士兵鱼贯而入,靴底沾着的雪粒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了水。为首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千夫长,手里攥着本训练图谱;挨着他的是个精瘦的斥候兵,腰间别着柄短刀;剩下九个有老有少,有扛着长枪的,有背着弓箭的,每个人手里都捏着张写满字的纸,脸上是既激动又紧张的神色。
“雪元帅!”千夫长往前一步,声如洪钟,“我等是各营选来的代表,想为军营训练项目提些建议!”
雪儿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众人,地龙的暖意没能驱散她眼底的疲惫:“说吧,训练是强军之本,你们的建议我仔细听。”
“是!”千夫长展开图谱,“我觉得该加重负重训练!士兵负重三十斤跑十里,日日不歇,保管个个力能扛鼎,冲锋时如猛虎下山!”
“胡闹!”精瘦斥候立刻反驳,短刀在掌心拍得啪啪响,“负重太重影响敏捷!该练轻身术,穿软甲练折返跑,遇敌时才能灵活如猿猴!”
“轻身术顶什么用?”一个扛长枪的士兵涨红了脸,“战场拼的是力气!得练枪术对刺,每日三百回合,枪杆打断十根才叫合格!”
“光练枪术太单一!”背弓箭的士兵冷笑,“远战怎么办?得练射箭,百步穿杨是基础,夜里能射中流萤才算成!”
“你们都只练武艺,忘了兵法!”一个戴头盔的士兵急道,“该加沙盘推演,每日模拟战局,懂谋略才能少流血!”
“沙盘是将领的事!”另一个士兵扯着嗓子喊,“士兵要练的是阵法!鸳鸯阵、八卦阵,练到闭眼都能走对位置!”
“阵法太死板!”有人反驳,“得练野外生存,钻木取火、识别毒草,被困山林也能活!”
“生存不如耐力!”高个士兵摆手,“拉练百里,不带干粮,能坚持到终点才算硬汉!”
“耐力再好,伤了怎么办?”矮个士兵皱眉,“得加急救训练,包扎、接骨、识草药,自己能救自己才靠谱!”
“急救是辅!”老士兵叹了口气,“最该练的是军纪!稍息立正站三个时辰,乱动一下就罚,有纪律才能成军!”
“光站着不动有什么用?”最后一个士兵急得跳脚,“得搞实战演练!扮成敌军互相厮杀,真刀真枪才练胆子!”
十一个人瞬间吵成了一锅粥。千夫长拍着桌子护负重训练,斥候兵挥舞短刀争轻身术,扛枪的和背弓的差点动起手,戴头盔的抱着沙盘不让人碰,老士兵扯着新兵的胳膊讲军纪——唾沫星子飞溅,脸红得像庙里的关公,嗓门一个比一个高,连地龙的热气都似被这喧嚣搅得发烫。
雪儿端起案上的热茶,茶盏早已凉透。窗外的天色从昏沉到彻底漆黑,又从漆黑泛起鱼肚白,整整十个时辰,炭盆里的火灭了又燃,案上的冷茶换了又凉。她起初还在纸上记着——负重练力、轻身练敏、枪箭练技、沙盘练谋、阵法练合、生存练韧、耐力练毅、急救练护、军纪练魂、实战练胆,每个建议都有道理,不过是侧重点不同。可十个时辰的争吵,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叫,把她最后一点耐心都磨成了粉末。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时,雪儿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她缓缓站起身,常服的衣摆在地上扫过,带起一阵风,竟让十一个争吵的士兵瞬间噤声。他们齐刷刷转头看来,脸上的红潮未褪,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惧意——显然也惊觉自己吵了太久,早已过了合理建言的范畴。
“会游泳吗?”雪儿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海面,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有冻彻骨髓的寒意。
十一个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嘴唇嗫嚅着,最后还是千夫长硬着头皮点头:“回雪元帅,会……”
“很好。”
话音未落,雪儿的身影已如闪电般动了。她先拎起离得最近的千夫长,像拎着个空麻袋,手臂轻扬——“噗通!”一声巨响,千夫长庞大的身躯砸在海里,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像碎玉。
紧接着是精瘦斥候,他还没来得及拔刀,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出去,在空中划过道弧线,“噗通”坠入水中。扛枪的、背弓的、戴头盔的、老士兵……十一个人接二连三地从窗口被“送”出去,十一道水花在泛着晨光的海面上接连绽开,像串起的水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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