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场内死一般的寂静,被各种窃窃私语和惊疑不定的目光切割得支离破碎。高台上,那面名为“溯影”的青铜镜残片静静躺着,仿佛一块冰冷的、吸饱了秘密的墓碑。云知微僵立着,感觉那镜片中映出的、沈砚心口狰狞的疤痕与幽蓝毒丹的影像,如同鬼魅般烙印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他最深藏、最不欲人知的秘密,因她执镜,暴露于这贪婪与恶意交织的泥沼。
台下阴影中,那个戴着纯白面具的身影,依旧挺直,但云知微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墨色长袍下,一瞬间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颤。是旧伤被窥破的惊怒?还是那未溶解的毒丹受到了某种引动?她不知道,只知道那双透过面具望向她的眼睛,此刻深沉得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翻涌着她无法解读,却令她心脏痉挛的情绪。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那脑满肠肥的买家啐了一口,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愤然坐下,不再出声。其他原本竞相出价的人,也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热情骤降,看向云知微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与忌惮,仿佛她是一件带着不祥诅咒的器物。
拍卖师的脸色难看至极,精心策划的“珍宝”展示,竟演变成了一场揭露另一位“贵客”隐秘的闹剧。他狠狠瞪了云知微一眼,眼神阴鸷,随即强挤笑容,试图挽回局面:“诸位,些许意外,不足挂齿!此女价值,在于其本身牵连的秘辛,方才异象,正说明其不凡……”
然而,气氛已然破坏。竞价变得稀稀拉拉,最终以一个远低于预期的价格草草成交。买主是坐在最前排一个始终沉默、笼罩在宽大斗篷里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给人一种阴冷如蛇的感觉。
云知微被人粗暴地从台上拽下,脚铃叮当作响,每一声都敲打在她麻木的神经上。她没有再看沈砚的方向,不敢看,也不能看。那镜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像一根淬毒的冰刺,扎进了她与他之间本就布满裂痕的关系中。
她被带离了拍卖场,却没有回到之前那个肮脏的货舱,而是被押送到了船舱更深处一个地方。这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昂贵的沉水香也压不住汗液、烟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是一间赌坊。
并非寻常赌坊的喧嚣,这里异常安静,只有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细微动静。赌客们衣着华贵,神情却各异,有的淡漠,有的狂热,有的眼底藏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们赌的不是金银,而是更珍贵的东西——情报、秘宝、甚至……人命。
云知微被推搡到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棋桌前。棋桌对面,坐着的正是那个拍下她的、笼罩在斗篷里的身影。此刻,他微微抬起头,斗篷的阴影下,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嘴唇极薄,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意。
“云姑娘,”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你的新主人,是我。”他顿了顿,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云知微苍白的面颊,“或者说,在你证明自己真正的价值之前,是。”
他抬手,指了指棋盘。棋盘是以整块砗磲打磨而成,温润洁白,上面摆放的棋子却非寻常玉石,而是一种更沉、颜色更暗的材质,隐隐泛着幽光。
“一盘棋,”斗篷人,或者说她的“新主人”缓缓道,“你赢了,我给你一个活命,甚至获取自由线索的机会。你输了……”他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就把你身上那点关于‘虎符’和《织经》的秘密,连同你这条还算有趣的命,一并留下。”
云知微的心脏沉入谷底。又是虎符,又是《织经》。她就像一块被无数饿狼盯着的、据说藏有宝藏地图的肉骨头,谁都想扑上来咬一口,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她不会下这种棋。这棋盘,这棋子,都透着一股邪气。
“我不会。”她声音沙哑地开口,因为高烧和连番刺激,喉咙如同被火燎过。
“不需要你会。”斗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只需要,坐在这里,‘下’这盘棋。”他特意加重了“下”字。
就在这时,赌坊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云知微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沈砚。
他走了进来,依旧戴着那张纯白面具,墨色长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孤峭。他似乎完全无视了方才拍卖场发生的插曲,步履从容,径直走向另一张赌桌,仿佛只是寻常赌客。但云知微知道,他不是。
他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引得不少目光隐晦地投去。显然,方才“溯影”镜照出的秘密,已经在一定范围内流传开来。
斗篷人也看到了沈砚,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似乎毫不意外。他转向云知微,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看,你的‘旧识’也来了。你说,他会不会……插手你这盘棋呢?”
云知微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赌局。这是一个针对她和沈砚的双重陷阱。斗篷人要用她做饵,试探沈砚的深浅,逼他出手,或者,逼他暴露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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