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铃的余韵如同淬了冰的丝线,缠绕在云知微的喉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割裂感。沈砚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仿佛还在狭窄的舱室内回荡,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他来了,因她的铃声而来,又因某种她无法知晓的原因,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沉默离去。
留给她的,只有门外那片死寂,以及心底疯狂滋蔓的、带着负罪感的焦灼。
“砰!”
舱门再次被粗暴地推开,打断了她几乎要溺毙其中的思绪。还是那个满脸横肉的监工,他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鬼的云知微,粗声骂道:“磨蹭什么!还想让贵客等不成?”
她被人粗暴地拖拽起来,一件粗糙单薄、几乎透明的纱裙被扔到她身上,取代了之前那身破烂衣物。纱裙是暧昧的绯红色,像是被稀释的血液,穿在她伤痕累累、冰冷颤抖的身体上,非但没有丝毫美感,反而更像是一种**裸的羞辱。那串脚铃被重新、更加牢固地系在她尚未愈合的脚踝伤口上,金属的冰凉紧贴着破损的皮肉,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清晰的刺痛。
她被推搡着,穿过昏暗曲折的船舱通道。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烈的、各种混杂的气味——昂贵的香料、陈年的酒液、男人女人们身上散发出的**与铜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从海底深处泛上来的腐朽气息。
拍卖场的入口是一座镶嵌着各种怪异贝壳和珊瑚的拱门,门内光线幽暗,唯有中央的高台被数盏巨大的、用人鱼脂为油(据说是)的长明灯照得亮如白昼。台下影影绰绰,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面容在晃动的光影下显得模糊而扭曲,唯有眼中投射出的、打量货物般的贪婪与评估,清晰得令人胆寒。
云知微被推上高台,脚下是冰冷光滑的木质台面,四周是无数道毫不掩饰的视线,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裸露的皮肤上。高烧让她头晕目眩,脚下的伤口疼痛难忍,但她死死咬着牙关,强迫自己站直。她不能倒下,不能在这些噬人的目光面前露出丝毫怯懦。
她微微抬起眼,视线如同受惊的蝶,在昏暗的观众席间仓皇掠过。她在找,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找那个刚刚还在门外咳血的男人。
没有。
哪里都没有。
仿佛那场隔着门板的残酷确认,只是她高烧濒死前产生的幻觉。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被审视的屈辱,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拍卖师——一个穿着华丽长袍、声音尖细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男人——走到了台前,开始用夸张的语调介绍着“货物”。
“……来自神秘东方的绝色,瞧瞧这肌肤,这风骨!虽染微恙,却更添我见犹怜之态……更重要的是,此女身份特殊,或与那失落的‘虎符’、残卷《织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买下她,或许就买下了一条通往无尽宝藏与权力的捷径!”
虎符!《织经》!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云知微耳边炸响。兄长的血书果然并非空穴来风!这“黑鲛”之主,这拍卖场,果然是为了这个!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无数道目光变得更加炽热、更加肆无忌惮。
竞价开始了。数字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攀升,伴随着各种污言秽语和猥琐的点评。云知微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听着食客们为她的价值争吵。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里,那点微弱的刺痛,是她保持清醒的最后依凭。
就在竞价趋于白热化,一个脑满肠肥、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男人喊出一个天文数字,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淫笑时——
“且慢。”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势的声音,从拍卖场最阴暗的角落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云知微,都猛地转向那个方向。
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墨色长袍,身形挺拔,脸上戴着一张毫无纹饰的纯白面具,遮住了全部容貌。唯有面具后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此刻正隔着喧嚣的人群,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云知微身上。
是沈砚!
即使他遮住了脸,即使他改变了声音,云知微也能一眼认出他!那是一种镌刻在灵魂里的熟悉,无关样貌,无关声音。
他果然在!他没有离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起,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缺氧般的眩晕。他出声,是为了……阻止?
那戴着宝石戒指的胖子显然不满,斜眼看着沈砚:“怎么?这位朋友要加价?”
沈砚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锁在云知微身上,声音平缓却带着冰冷的压力:“并非加价。只是,拍卖师方才所言,此女与‘虎符’、《织经》有关,空口无凭。若买回去是个废物,岂非亏了?”
拍卖师脸色微变,强笑道:“这位贵客,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