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死寂。
这一次的昏迷并未持续太久,或许是极致的痛苦本身便是一种拒绝麻木的清醒剂。阿弃的意识从无边的深渊中挣扎着上浮,最先感知到的依旧是那无处不在、几乎已成为她存在一部分的剧痛。
背部的灼伤痛楚依旧鲜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拉扯着无数烧红的铁丝。右手掌心的窟窿和左手断指处金铃带来的痛苦也并未因昏迷而有丝毫减轻,反而在意识回归后变本加厉地彰显着它们的存在。
脸上玄铁面具紧贴着皮肤,那内嵌的冰片似乎也因她生命力的急剧流失而变得愈发阴寒刺骨,与周遭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余温形成残酷的拉锯。
但比这些更深刻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空洞感。
那个孩子……死了。
就在她的身下,被冰冷的刀锋终结了微弱的气息。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最终换来的仍是这样一个结局。那股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脏上,比任何物理上的重负都更令人窒息。
她甚至没有力气再流泪。眼眶干涩得发痛。
浓烟依旧刺鼻,但火势似乎小了一些,或许是可烧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周遭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在断壁残垣间跳跃,发出毕剥的轻响,反而衬得这片废墟更加死寂凄凉。
她瘫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也成了一具等待彻底冷却的焦尸。
求生的意志,在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失去后,似乎也随之熄灭了。
就这样吧……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然而,她的身体却在本能地抗拒着死亡。喉咙干渴得像要裂开,胃部因饥饿和之前剧烈的呕吐而阵阵抽搐痉挛。这些最原始的生理需求,顽固地拉扯着她涣散的神智。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身侧,落在不远处那一小滩自己不久前呕吐出的污秽之上——酸涩的胆汁、黑紫色的毒蕈残渣、暗红的血沫,混合着灰烬,凝结成了一小片污浊的、半固态的东西。
就在那污浊之中,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什么?
她原本死寂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是错觉吗?还是……
她艰难地眨了眨唯一能视物的左眼,试图看得更清楚。
不是错觉。
在那摊呕吐物的正中央,确实有一颗只有小指指甲盖一半大小的、浑圆的珠子,正散发着极其淡薄的、仿佛萤火般的幽光。它的颜色很奇特,是一种浑浊的、仿佛融合了多种色彩的暗沉光泽,表面似乎并不光滑,沾染着些许秽物的残渣,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恶心。
可就是这颗从呕吐物中凝结出的、丑陋的小珠子,却让阿弃的心脏莫名地、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她想起之前那个疯狂的念头——将毒蕈混合血灰塞入士兵口中。
毒蕈……剧毒……呕吐物……
难道……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浮上心头。她曾听过的某些古老传闻中,似乎提到过极少数情况下,剧烈的毒性冲突和人体极端的生理反应,可能会在机缘巧合下催生出某种……避毒之物?
但这可能吗?这太过荒诞!
然而,此刻的她,身处绝境,任何一丝微小的、异常的可能性,都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吸引着她近乎绝望的注意力。
她必须拿到它!
这个念头重新点燃了她眼底一丝微弱的光。
她开始尝试移动。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骨骼和肌肉的惨烈抗议。她被重物压住的左半边身体几乎完全无法动弹,唯一能自由活动的,似乎只有右臂……以及那惨不忍睹的右手。
想要拿到那颗珠子,她必须用到右手。
目光落在那片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掌心伤口上。仅仅是意念触及,就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眩晕和剧痛。
没有选择。
她咬紧牙关,下唇早已破烂不堪。她用左肩和还能微微发力的腰腹作为支点,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挪动着自己的右肩,带动着那条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无比的右臂。
这个过程缓慢得如同酷刑。额角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与血污混合。右手每移动一分,那伤口就被牵扯、摩擦一次,带来新一轮几乎让她窒息的痛楚浪潮。
指尖在冰冷的瓦砾和灰烬中拖行,留下淡淡的血痕。
近了……更近了……
她的指尖终于颤抖着,触碰到了那摊冰冷粘腻的呕吐物边缘。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瞬间涌上喉头,但她强行压了下去。
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污秽,探向中心那点微弱的幽光。
指尖触碰到那颗珠子。触感冰凉,带着一种奇特的、滑腻的质感,与周围污秽的粘腻感截然不同。
她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试图将珠子从污秽中剥离出来。
一次,两次……
因为右手伤势严重,手指根本无法灵活用力,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珠子反而被拨弄着在污秽中滚动,幽光忽明忽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