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翌日的晨光,像一柄迟钝的刀,艰难地割开厚重窗帷的缝隙,吝啬地泼洒在冰冷的地砖上。云知微蜷在拔步床最深的角落,裹着那床刺目的鸳鸯锦被,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被面上凸起的金线喜鹊。每一根丝线都刮擦着她裸露的肌肤,留下细微的红痕,如同昨夜合卺酒里那穿肠的毒,看不见的灼痛正沿着血脉蔓延。
沈砚那句“你当知微是什么?”的质问,仍像冰棱悬在她耳畔,寒意刺骨。她是什么?冲喜的物件?待宰的羔羊?还是沈砚与三皇子之间一场血腥棋局里,最微不足道的那颗弃子?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却依旧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低低的、压抑的争执。
“…殿下严令,今日务必妆成…误了时辰,你我担待不起!” 一个尖锐的女声,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
“青霜姑娘,夫人…夫人她怕是还未起身…” 是陪嫁过来的小丫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未起?呵,新妇三日尚且无大小,但三皇子殿下要见的人,容得她推拒?” 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天光骤然涌入,刺得云知微猛地闭眼,又缓缓睁开。
青霜立在门口,一身水红色的崭新宫装,衬得她面若桃花。她身后跟着几个面生的嬷嬷,手里捧着沉重的紫檀托盘,上面珠翠琳琅,绫罗堆叠,最刺眼的,是正中那一个螺钿镶嵌牡丹纹的胭脂盒,流光溢彩,华贵得令人窒息。
青霜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床榻深处那个单薄的身影。她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却放得柔婉:“夫人大喜。殿下念着夫人昨日受惊,特赐下上好的胭脂水粉,命婢子们伺候夫人梳妆,稍后殿下要亲临探望夫人。”
“探望?” 云知微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粗粝的木头,“还是来验看他的‘药引’,是否还活着?”
青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甚至更添了几分虚伪的恭敬:“夫人说笑了。殿下对夫人,自是关怀备至。” 她一挥手,两个粗壮的嬷嬷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掀开云知微身上的锦被,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只着素白中衣的身体,激起一阵寒栗。
“滚开!” 云知微猛地挣扎,指甲划过其中一个嬷嬷的手背,留下几道血痕。那嬷嬷吃痛,眼中凶光一闪,下手更重,像铁钳般牢牢箍住她的手臂。
“夫人还是识相些好。” 青霜莲步轻移,走到梳妆台前,亲手打开了那个螺钿牡丹胭脂盒。一股浓郁到近乎妖异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新房内残余的合卺酒气。盒内盛着半凝固的、血一般鲜红粘稠的膏体,在晨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这可是宫里秘制的‘醉胭脂’,千金难求,殿下特意赏赐给夫人的。”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食指,指甲上精心染着蔻丹,轻轻蘸取了少许那血红的膏脂。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意味。她并未将胭脂涂在自己唇上,而是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被嬷嬷死死按在绣墩上的云知微。
“夫人脸色太过苍白,失了新妇的喜气。让婢子…先替夫人试试这胭脂的色泽可好?” 青霜的声音甜腻得如同毒蛇吐信,蘸着胭脂的指尖,带着那抹刺目的红,径直朝云知微苍白的嘴唇按去!
那抹猩红如同凝固的血块,裹挟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直逼眼前。云知微瞳孔骤缩,被钳制的身体爆发出绝望的力道,猛地向后仰去,后脑重重磕在坚硬的楠木椅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也险险避开了那根涂抹着“醉胭脂”的手指。指尖擦着她的脸颊划过,留下一道冰冷黏腻的触感,像毒蛇爬过的湿痕。
“不识抬举!” 按着她的嬷嬷啐了一口,手上力道更重,几乎要捏碎她的肩骨。另一个嬷嬷趁机抓住她散乱的长发,强迫她扬起脸,露出脆弱的脖颈。
青霜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愠怒,随即被更深的恶意覆盖。她看着云知微因挣扎而泛红的颊边那道胭脂痕,竟低低地笑了起来:“夫人躲什么?这好东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她收回手,慢条斯理地用一方丝帕擦拭着指尖残留的红痕,眼神却像黏腻的蛛网,牢牢锁住云知微。“既然夫人矜贵,不肯试,那便由婢子代劳吧。也好让夫人瞧瞧,殿下赏赐的东西,究竟有多…衬人。”
她重新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那面磨得锃亮的菱花铜镜,姿态端方地坐了下来。镜中映出她精心描画过的眉眼,此刻因兴奋而微微发亮。她再次伸出食指,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深深地蘸取了满满一指尖那血红的胭脂膏。
那膏体在指尖颤巍巍地堆叠着,红得惊心动魄。青霜对着镜子,缓缓地、带着某种献祭般的仪式感,将那抹浓稠的猩红,点涂在自己饱满的唇珠上。接着是下唇,指尖细腻地沿着唇线抹开,将整片唇瓣都染上那艳丽欲滴、仿佛能吸吮人魂魄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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