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院”匾额悬起,黄纸墨字,朴素得近乎寒酸。然而,当那涤荡怨秽的浩瀚波动平息,整座荒废的张家宅院却焕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每一个角落,驱散了积年的阴霾。荒草在风中轻摇,断壁残垣依旧,却再无半分阴森鬼气,反而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与祥和。
李石和林风心中的震撼久久难平。尤其是李石,看着那方黄纸匾额,再看看脚下被阳光晒暖的青石板,只觉得师尊的手段简直如同神仙。林风则沉默地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堂皇浩大的气息,对自己追随的这位先生,敬畏更深。
董砚并未急于大兴土木。他让林风去寻了些城中的泥瓦匠和木匠,只对宅院进行了最必要的修葺:加固了摇摇欲坠的几处墙体,修补了漏雨的屋顶,清理了院中的荒草和瓦砾,又简单收拾出几间尚能住人的厢房。没有雕梁画栋,没有亭台水榭,一切以实用、清净为主。原本破败的深宅大院,渐渐显露出一个可供栖身、讲学的朴素场所的雏形。
然而,就在圣院初具规模,董砚准备开始他“传播真道”的计划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灾厄,如同浓重的阴云,骤然笼罩了整个云州城。
起初,只是城东贫民区“瓦罐巷”传出有人高烧不退、呕吐腹泻的消息,并未引起太多注意。贫民区环境恶劣,时疫偶发也是常事。但很快,情况急转直下。
短短数日,疫情如同燎原之火,迅速蔓延!从瓦罐巷扩散到邻近的几条街巷,然后是整个城东!染病者症状极其凶险:持续高热,浑身起暗红色的斑疹,剧烈头痛,呕吐物和排泄物中甚至带血!更可怕的是,染病者死亡极快,从发病到咽气,往往只有三五日!死者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尸体**的速度也远超寻常!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以更快的速度席卷全城!
“瘟煞!是瘟煞啊!”
“老天爷!是瘟煞啊!完了!全完了!”
“快跑啊!出城!赶紧出城逃命!”
各种恐怖的流言甚嚣尘上。药铺里的清热解毒药材被抢购一空,价格飞涨到令人咂舌的地步。原本繁华的街道变得冷清,行人稀少,个个面带惊惶,用布巾捂着口鼻,行色匆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艾草和劣质石灰粉的味道,却也掩盖不住那股从贫民区方向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
官府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州府衙门紧急下令,封锁了疫情最严重的城东几片区域,严禁人员出入。一队队穿着皮甲、用浸湿的布巾蒙住口鼻的衙役和兵丁,在封锁线外严密把守,如临大敌。城内各大医馆的名医被召集起来,组成“防疫组”,日夜研究对策,熬煮分发一些据说能“辟瘟”的药汤。更有衙役沿街敲锣,宣读着官府的防疫告示:焚毁病患衣物、深埋尸体、保持清洁、闭门不出……
然而,疫情并未得到有效控制,反而愈演愈烈。死亡人数每天都在攀升,抬尸板车的轱辘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焚烧尸体的浓烟不分昼夜地在城东方向升起,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每一个云州城居民的心头。往日繁华的大城,此刻如同鬼域。
圣院所在的槐荫里,虽然地处城西,暂时未被疫情波及,但恐慌的气氛同样弥漫。隔壁的老头几次三番想劝董砚师徒赶紧离开这“晦气”的鬼宅逃命,都被林风冷冽的目光挡了回去。
这一日清晨,董砚静立院中,目光投向城东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区域。在他那洞彻万物的感知里,整个云州城上空,都弥漫着一股极其污秽、混乱、带着强烈病气和死亡气息的“气”!这气息如同浑浊的泥沼,不断翻腾、扩散,侵蚀着城市的生机。尤其城东方向,更是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脓疮,那污秽病气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黑灰色雾瘴!
这不是寻常的瘟疫。在董砚的感知中,这污秽病气深处,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歹毒的……人为痕迹!像是某种阴毒的诅咒术法残留的气息,如同投入瘟疫源头的引子,加速并扭曲了瘟疫的传播与毒性。
“师尊…”李石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粟米粥走过来,小脸上满是忧虑,“外面…外面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听说…听说昨天又死了好多人…我们…”他看着董砚平静的侧脸,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董砚收回目光,接过粥碗,语气依旧平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人存于世,当有恻隐之心。”他喝了一口粥,目光落在院中那几间收拾出来的厢房,“李石,将之前为师让你整理的那些关于‘净水’、‘防疫’、‘隔离’的笔记,再誊抄几份。”
“是,师尊!”李石虽然不明白师尊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应下。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虚弱的拍门声,伴随着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哀求:“董…董先生…董先生在吗?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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