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云州城的官道,自那场血染茶棚的风波后,似乎也变得格外顺畅。多了林风这个沉默寡言却气息凌厉的护卫,寻常的宵小毛贼远远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剑意,便已吓得退避三舍。李石也从最初的惊魂未定中恢复过来,看向林风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数日后,当一座巍峨的巨城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李石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师尊!快看!好大的城!”
云州城,作为云州首府,其规模远非青石镇可比。高达十余丈、由巨大青条石垒砌的城墙,如同一条蜿蜒的灰色巨龙,横卧在广袤的平原之上。城墙上箭垛森严,旌旗招展,透着一股沉凝肃杀之气。巨大的城门洞开,车马人流络绎不绝,喧嚣的人声如同海潮般远远传来,带着大城特有的繁华与活力。
缴纳了入城税,穿过深邃幽暗、回荡着马蹄声和嘈杂人语的城门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宽阔得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的青石板主街,两侧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绸缎庄、酒楼、茶肆、药铺、当铺、铁匠铺……各色招牌令人眼花缭乱。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巨贾,粗布短打的贩夫走卒,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挎刀佩剑的江湖豪客,甚至偶尔还能看到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修士身影。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牲口的膻味以及人畜混杂的汗味,共同构成了一幅喧嚣而真实的市井浮世绘。
李石看得眼花缭乱,嘴巴就没合拢过,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林风则依旧沉默,斗笠压低,警惕的目光在汹涌的人潮中扫视,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如同护主的孤狼。
董砚的目光平静地掠过这繁华景象,深邃的眼底无波无澜。这喧嚣红尘,在他眼中,不过是另一卷等待翻阅的《风物志》。他带着李石和林风,并未在热闹的主街停留,而是拐入相对僻静些的巷弄,寻找落脚之处。
最终,他们在靠近城西平民区边缘,一条名为“柳絮巷”的僻静巷子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独门院落。院子不大,只有两间正房和一间低矮的灶房,围着一个小小的天井。院墙斑驳,墙头爬着些枯黄的藤蔓,墙角生着青苔,显得颇为陈旧。胜在清净,租金也便宜。
“暂且在此落脚。”董砚环顾了一下这方小小的天地,语气平淡。
李石和林风立刻动手收拾起来。李石负责清扫蛛网灰尘,林风则默默地检查门窗是否牢固,又在院中几处不起眼的地方做了些简单却有效的警戒布置,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深谙此道。
安顿下来后,董砚并未急于做什么。每日清晨,他会在院中静立片刻,目光仿佛穿透了院墙,感知着这座庞大城市苏醒时的气息流动。白天,他或是在房中看书,或是带着李石在云州城的大街小巷信步闲逛,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游客,观察着这里的风土人情、市井百态。林风则如影随形,沉默地跟在数步之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将一切可能的风吹草动都纳入掌控。
几日下来,董砚对云州城有了初步的了解。此城鱼龙混杂,势力盘根错节。官府、世家、帮派、商会、乃至城外山中的仙门别院,都在此拥有自己的影响范围。而作为此界“文道”象征的“青云学宫”,其地位却颇为微妙。它依旧是无数寒门学子渴望鲤鱼跃龙门的阶梯,掌握着州府一级的科举选拔之权,在官场和上层社会拥有一定的话语权。然而,在真正崇尚武力和术法的强者眼中,学宫里的所谓“大儒”、“文宗”,不过是些皓首穷经、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写些歌功颂德文章、依附权贵的酸腐文人罢了。真正的力量,依旧是拳头和刀剑。
这一日,董砚带着李石,随意走入一条书坊林立的街道“墨香街”。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墨香和纸张的气息。林风依旧跟在后面,保持着距离。
“师尊,您看!‘青云学宫’在办文会!”李石眼尖,指着前方一座气派轩昂、门口聚集了不少书生模样之人的楼阁喊道。那楼阁飞檐斗拱,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漱玉阁”,正是青云学宫在城中的一处重要产业,也是举办文会、讲学的场所。
此刻,漱玉阁门口颇为热闹。几个穿着学宫制式儒衫、神情倨傲的年轻学子,正站在台阶上,对想要入内的书生进行“甄别”。他们趾高气扬,言语间带着明显的优越感,对那些衣着寒酸、气质不够“风雅”的书生,或直接拦下,或言语讥讽。
“今日文会,乃是我学宫周大儒主持,探讨‘文以载道’之真谛,非才学出众、仪表堂堂者,岂可轻入?免得污了诸位的清听!”一个领头模样的学子,下巴抬得老高,声音清晰地传开。
几个被拦下的穷书生,面红耳赤,又羞又怒,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愤愤地跺脚离开。
董砚三人走近时,自然也引起了门口那几个学宫学子的注意。董砚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虽然干净整洁,却难掩寒酸。李石更是半大孩子,穿着粗布衣裳。唯有后面跟着的林风,斗笠遮面,气息冷冽,让他们多看了几眼,但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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