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的府邸占地极广,建筑风格森然肃穆,廊腰缦回间,随处可见身着玄衣、气息内敛的修士巡逻,井然有序,宛如一座巨大的精密机器。
影一在前引路,脚步无声,他带着雪倾与谢无咎,绕过主殿,穿过几道戒备森严的拱门,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庭院前。
院门由整块的温玉雕琢而成,门前栽着两株罕见的雪域寒梅,枝干虬结,虽未到花期,却已透着一股清冽的傲骨。
“阁主,”影一侧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恭敬与骄傲,“此地名为‘雪庐’,是主上特意为您辟出来的。庐内的一草一木,皆是主上亲手挑选布置。”
他说着,又补充道:“主上说,您喜静,不爱旁人打扰。为了将此处打理妥当,他昨夜不眠不休,亲自盯着每一处细节,唯恐有半点不合您心意的地方。”
影一说话时,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蒙着眼的谢无咎,话语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为主子邀功争宠的意味。
雪倾的目光在院中扫过。
“他有心了。”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这地方,我很喜欢。”
影一闻言,心中暗喜,立刻将这句话牢牢记下。
主上说了,阁主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要巨细无遗地汇报给他。
他见雪倾没有别的吩咐,再次躬身行礼:“阁主若无他事,属下便在暗中守卫,您有任何吩咐,只需传唤一声即可。”
雪倾轻轻颔首。
影一的身影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走吧。”雪倾对谢无咎说道,率先踏入了院门。
那只土狗像是找到了新地盘,欢快地摇着尾巴,在院子里嗅来嗅去,最后选了个向阳的草地,舒服地趴了下来。
两人并肩走进屋内,一股清雅的冷香扑面而来。
屋内的陈设并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与妥帖。
墙上挂着的是雅致至极的孤本画作,桌上摆着的是万年温玉打磨的茶具,连窗边多宝阁上的一只小小香炉,都是能静心凝神的静神香。
谢无咎虽目不能视,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地用心的布局。
他唇角含笑,轻声道:“他的心意,都快从这屋里的每一寸木头里渗出来了。”
雪倾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
她缓步走到正对着厅堂的一面素白墙壁前,抬起了手。一枚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玉令出现在她掌心。
玉令之上,用古篆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雪”字。
这便是听雪阁的主令。
雪倾将主令轻轻按在墙壁的正中心,指尖渡入一丝灵力。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整面墙壁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无数道细密的银色符文流转其上,迅速构成一个繁复的阵法。
阵法中央,墙壁如融化的冰雪般向两侧退开,露出一条深邃的、通往地下的石阶。
雪倾收回主令,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密道不长,尽头是一间更为宽敞的密室。
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黑沉木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不清的卷宗与玉简,每一份都封着特殊的禁制,显然是听雪阁最核心的机密。
密室正中,一张黑玉长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卷轴,似乎是刚被人从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整理出来,特意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雪倾满意的弯起了唇角。
昨日夙夜离开蓬莱前,她便告诉他,让他将她需要的东西提前备好。
没想到,他不仅办到了,还办得如此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雪倾将那十几卷卷轴悉数从密室中拿出,在厅堂那张宽大的黑玉长桌前坐下。
她纤长的手指拈起一卷,缓缓展开,目光逐行扫过。
谢无咎安静地站在一旁,虽看不见,却能从那纸张的细微摩擦声和雪倾平稳的呼吸中,感受到一种运筹帷幄的沉静。
迷人至极。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缓步走到桌边,与她隔着半张桌子相对而坐。
“这些,便是你未来棋局的基石?”
他的声音温雅,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可是一个大工程。”
雪倾抬眸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你的眼睛虽看不见了,心却比谁都要清明。”
“可惜,”谢无咎轻叹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眼前的白布,“我这双眼睛,再也无法为你分担这些繁琐的文书了。”
他话锋一转,语调里又带上了几分引诱的意味,“不过,这十年来,我游历三界,向我‘问卜’之人不在少数。那些仙门世家,想与我攀附结交的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他们这些人,为了从我这里求得一两句天机,倒也算得上是知无不,更有甚者总爱拿些旁人不知的辛秘来作敲门砖。”
谢无咎朝雪倾的方向侧过身,唇角笑意加深,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
“你若想知道什么,不妨问我。或许,会比这些冰冷的卷宗上所写的,要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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