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之路彻底断绝,太始最后的疯狂印记在众生愿力前湮灭,那弥漫天地、抽取生机的灰败与死寂,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阳光刺破云层,带着劫后余生的温暖与珍贵,洒在满目疮痍却又焕发着微弱生机的大地上。
然而,萧逐渊与谢清晏却无暇欣赏这重归的安宁。就在阳光落下的瞬间,谢清晏腹中的阵痛达到了顶点。
“啊——”她紧抓着萧逐渊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
“清晏!坚持住!”萧逐渊半跪在地,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体内,那刚刚初步平衡的双生神格,因她剧烈的痛苦和那新生命急于降临的磅礴生机而再次泛起波澜。他能感觉到,那代表着“生”与“理解”的本源力量,正不受控制地、温柔而坚定地流向她和那未出世的孩子。
这不是掠夺,而是……传承,是馈赠。
产婆和御医早已被苏玉绾安排在不远处等候,此刻急忙上前。萧启明和苏玉绾也紧张地围拢过来,脸上交织着对神劫过去的喜悦与对谢清晏此刻状况的担忧。
生产过程并不顺利。或许是之前心力交瘁、胎元受损的影响,或许是那孩子继承了过于强大的本源而显得非同寻常,谢清晏的力气在迅速流逝,气息变得微弱。
“王妃!用力啊!”产婆焦急地喊着。
谢清晏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又要坠入那无边的黑暗。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萧逐渊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股精纯而温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渡送过来,那不仅仅是神力,更是他毫无保留的爱与支撑。同时,她仿佛听到了天地间残留的、那些刚刚散去的众生愿力,化作无声的鼓励与祝福,萦绕在她周围。
还有腹中那孩子,那顽强的心跳,那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律动……这一切,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压抑而决绝的低吟。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哇啊——!”
一声清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骤然划破了黎明的寂静,如同最美妙的乐章,奏响在这新生的大地上。
“生了!是个小郡主!母女平安!”产婆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萧逐渊小心翼翼地从产婆手中接过那个被柔软襁褓包裹着、小脸红扑扑、正闭着眼睛用力啼哭的婴儿。那孩子周身似乎还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的、融合了紫金帝气与宁静月辉般的光晕,那是双生神格本源馈赠的痕迹。
他看着怀中这小小的、温暖的生命,心中最坚硬的部分也化为了绕指柔。这是他和清晏的孩子,是他们在无数次生死考验中爱情的结晶,也是这个劫后世界,最新、最充满希望的象征。
他抱着孩子,俯身到虚脱却带着满足微笑的谢清晏身边,让她能看清孩子的面容。
“清晏,你看,我们的女儿。”他的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
谢清晏疲惫地睁开眼,看着那小小的、皱巴巴却无比珍贵的女儿,眼中溢满了泪水与幸福。她伸出虚弱的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那新生命的温暖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与痛苦。
“她真好看……”谢清晏喃喃道,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萧逐渊看着她苍白却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脸庞,又看了看怀中安睡过去的女儿,心中那个盘旋已久的念头,终于变得清晰而坚定。
他抬起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又环视周围关切望着他们的帝后、臣工,以及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山河。
“陛下,皇后娘娘,”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份释然与超脱,“此间事了,太初与太始的因果,已于此世终结。”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萧逐渊低头,深深看了一眼谢清晏和女儿,眼中是无尽的爱与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了悟后的坦然。他轻轻将女儿放入谢清晏怀中,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
“神之权柄,过于浩瀚,不应长驻人间,干涉凡尘生灭循环。”他平静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吾萧逐渊,愿散此身双生神格,以其本源,反哺天地,修复此界因神劫而损之根基,滋养万物,平衡秩序。”
话音落下,不待众人反应,他周身猛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温暖、磅礴,蕴含着“生”之创造与“灭”之宁静的双重真意。紫金帝气与那团已被净化的、代表着“理解之灭”的黑暗能量,自他心口那铜钱碎片处汹涌而出,却不再归于他身,而是如同决堤的星河,浩浩荡荡地升腾而起,冲向天空,融于大地!
天空变得更加澄澈,云霞仿佛被赋予了灵性,流转间暗合天道;大地上,枯萎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抽芽、泛绿,干涸的河床再次响起潺潺水声,受损的龙脉发出欢欣的龙吟,整个世界的灵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充盈与平和。
这是神裔之力对世界的反哺,是最彻底的“守护”。
光芒散尽,萧逐渊依旧站在那里,身形却似乎更加“真实”,少了那份令人不敢直视的神性威压,多了几分属于“人”的温润与沉淀。他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也虚弱了许多,仿佛大病初愈,但那双眼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坚定,充满了对脚下这片土地与身边之人的热爱。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只转世,他只是萧逐渊,是谢清晏的夫君,是怀中女儿的父亲,是大胤的靖王,是愿以凡人之躯,继续守护这人间烟火的守护者。
谢清晏抱着女儿,看着他散去神格后那略显疲惫却无比轻松释然的笑容,眼中泪光闪烁,却也是了然与支持。她早知道他会这么做。完整的守护,并非依靠绝对的力量掌控,而是让世界恢复其自身的活力与平衡。他们做到了。
苏玉绾与萧启明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意。他们明白,从这一刻起,王朝的未来,将真正由“人”来书写。
萧逐渊走回谢清晏身边,再次将她与女儿一同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带着一丝调侃与无尽的深情:
“王妃,往后余生,本王可就只是个寻常王爷了,你可还愿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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