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捷报如同温煦的春风,暂时吹散了帝都上空的阴霾。朝廷明发谕旨,犒赏三军,褒奖靖王不世之功。市井巷陌,酒肆茶楼,无不津津乐道靖王殿下黑石谷阵斩妖邪、扬我国威的壮举。
然而,紫宸殿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萧启明端坐龙椅,小脸绷得紧紧的,听着下方臣工关于封赏、抚恤、重建等事宜的奏报,心思却有一半系在长春宫。苏玉绾凤眸微垂,看似专注,指尖却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调动皇城司暗卫的信物。
龙案之下,永王萧景琰身着亲王常服,面带得体的微笑,顺着众臣的话头对萧逐渊夸赞了几句,言谈间一派与有荣焉的皇室长辈风范。然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偶尔掠向御座的目光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与算计。
“靖王殿下立此大功,实乃国朝之幸。然,西线虽定,北疆亦需稳固,王爷久战劳顿,是否该奉旨回朝,休整些时日?”一位与永王府往来密切的御史出列,语气恳切,仿佛全然为国为民考量。
萧启明眼皮都未抬,稚嫩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皇叔为国征战,劳苦功高,西线初定,百废待兴,正当坐镇安抚,以防不测。回朝之事,待局势彻底平稳再议不迟。”
苏玉绾适时开口,声音清越:“陛下圣明。靖王妃亦在宫中静养,一切安好,正好可免王爷后顾之忧。”她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永王,“倒是朝中近日有些流言蜚语,扰攘视听,还需诸位臣工同心协力,共维朝纲稳定。”
永王脸上笑容不变,躬身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等自当谨遵陛下圣意,尽心王事。”只是那低垂的眼眸中,冷光一闪而逝。他安插的棋子被不动声色地拔除,弹劾之事被轻描淡写压下,帝后二人年纪虽轻,手段却愈发老练,尤其是那深居简出的谢清晏……他原本并未将这个看似柔弱的靖王妃放在眼里,如今看来,恐怕也是一块绊脚石。
退朝后,永王回到富丽堂皇的王府,屏退左右,独自走入一间隐秘的密室。密室四壁无窗,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与北疆黑气同源却更为精纯阴冷的气息。
他走到墙壁前,那里悬挂着一面模糊不清的铜镜。镜面如水波般荡漾,渐渐显现出一片混沌的黑暗,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缓缓亮起,如同恶魔的眼瞳。
“失败了……”沙哑扭曲的声音直接响在永王的脑海,并非人言,而是意念的传递,充满了不悦与威压。
永王对着铜镜躬身,语气带着敬畏与一丝不甘:“尊上恕罪。那萧逐渊实力超出预估,且……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助他。帝后那边,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暂时无法再动。”
“无妨……”猩红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黑石谷的鲜血与寂灭,已足够……仪式,早已开始……真正的盛宴,即将上演……萧景琰,准备好迎接‘通天之路’的降临吧……届时,这凡俗帝位,不过是你掌中玩物……”
永王(萧景琰)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谨遵尊上法旨!只不知,那‘路’将在何处开启?”
“时机一到,你自会知晓……盯紧皇宫,那个女人……和她腹中的孽种……或许,会是意外的‘祭品’……”话音渐歇,铜镜恢复模糊,密室中只剩下永王粗重的呼吸声和那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
长春宫内,药香弥漫。
谢清晏躺在榻上,双眸紧闭,长睫不安地颤动着。自那日心神损耗过度后,她便一直处于昏沉状态,御医用了最好的安胎药,也只能勉强稳住那微弱得可怜的胎息。才两个多月的身孕,却已显露出早产的凶兆,腹中时常传来隐隐的坠痛,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安宁。
苏玉绾几乎日日守在榻边,亲自为她擦拭额角的冷汗,喂服汤药。萧启明下朝后也必来探望,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御医,皇婶她……”萧启明看着谢清晏苍白的脸,声音哽咽。
老御医叹了口气,低声道:“陛下,王妃乃心神损耗过巨,牵动胎元。胎儿如今全靠王妃一股先天元气和珍贵药材吊着……若王妃心神不能尽快平复,继续忧思劳虑,只怕……老臣也只能尽力而为。”
苏玉绾握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深知谢清晏的忧思从何而来——前线的夫君,未卜的战局,朝堂的暗箭,还有那冥冥中令人不安的预感。
“清晏,你要撑住,为了孩子,也为了逐渊。”她在谢清晏耳边轻声说着,带着凤凰血脉的温和力量悄然渡送过去,试图安抚那躁动不安的胎气。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份守护之意,或许是母性的本能超越了身体的极限,谢清晏在昏沉中,意识却飘向了一个奇异的方向。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无尽的虚空,脚下是闪烁的星河流转。远处,一道横亘天地、巨大无比的裂痕正在缓缓撕裂星空,裂痕之后是令人心悸的、纯粹的黑暗与死寂。那就是……通天之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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