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小沛城浸染得一片沉寂。
监军府门前,两盏巨大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两名持戟卫兵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两尊沉默的门神。府内隐约传来丝竹之声,那是车胄在夜宴之后,独自享乐的余音。
一个青衣文士的身影,从街角的黑暗中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二十出头,面色微黄,带着几分旅途的风霜,但身形笔挺,步履沉稳,自有一股寻常文士所不具备的干练之气。正是换上了一身行头的吕玲绮。
“站住!什么人?”门口的卫兵长戟一横,拦住了她的去路。声音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傲慢,他们是曹丞相的亲兵,在这座小城里,便是天王老子。
吕玲绮拱了拱手,姿态不卑不亢,声音也刻意压得有些沙哑:“在下奉我家先生之命,有万分紧急的机密要事,求见车将军。”
“你家先生是谁?”卫兵斜睨着她,满脸不耐烦,“将军正在休息,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见,滚滚滚!”
吕玲绮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向前凑了半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吐出两个字:“陈宫。”
那卫兵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了。
陈宫,吕布麾下的首席谋主,这个名字在徐州地界,分量甚至不比吕布本人轻多少。他们再蠢,也知道这绝不是能随意打发的角色。尤其是在这个刘备与吕布并存的敏感时期,吕布的人深夜秘访曹操的监军,这其中蕴含的信息,让他们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两名卫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不敢怠慢,匆匆转身跑进了府内。
不多时,那卫兵小跑着出来,态度已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将军有请。”
吕玲绮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跨入了那道对许多人而言,如同鬼门关的门槛。
穿过几重院落,她被带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书房。
车胄正歪在一方铺着虎皮的宽大坐榻上,身边两个妖艳的侍女正为他捶腿捏肩。他刚刚喝过酒,满面红光,眼神迷离,见到吕玲绮进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你,就是陈宫派来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酒后的含混与上位者的审视。
“正是。”吕玲绮躬身一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既表现了下属的恭敬,又没有丝毫谄媚之态,“在下李肃,拜见车将军。”
她为自己随口编了个名字,一个曾说动她父亲背刺丁原的名字,她觉得这名字带着点背叛的意味,用在此处,正合适。
车胄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的侍女。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和跳动的烛火。
“陈公台深夜派你来,所为何事?”车胄坐直了些,肥胖的身体让身下的虎皮坐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的一双小眼睛眯了起来,精光闪烁,像一头准备捕食的肥猪。
吕玲绮心中暗骂一声“死胖子”,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是环视了一圈这间布置奢华的书房,才开口道:“将军府邸,气派非凡。想来丞相,对将军真是器重有加。”
这是一句纯粹的奉承,但车胄很受用。他自得地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那是自然。本将军为丞相镇守此地,监察刘备,劳苦功高。”
“只怕,未必是监察刘备那么简单吧?”吕玲绮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力,“我家先生常说,雄鹰,又岂会甘心只做一个看管鸡笼的守卫?”
车胄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野望。他名为监军,实则对刘备这块地盘觊觎已久。他自认比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收买人心的刘备强上百倍,凭什么自己只能当个监军,而刘备却能做一方州牧?
“你什么意思?”车胄的声音沉了下来,但那份警惕之中,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兴趣。
吕玲绮知道,鱼儿开始对饵料产生好奇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凑近了一些,用一种密谋的口吻说道:“将军明鉴。如今曹丞相与袁本初在官渡对峙,胜负未分,中原无力南顾。这徐州,便成了一块无主肥肉。刘备此人,仁义之名遍于天下,看似忠厚,实则枭雄心性,绝非甘居人下之辈。他如今占据小沛,与将军您共处一城,犹如一山二虎。将军就不怕,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如何除掉您这眼中钉吗?”
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车胄的心坎里。他这几日对刘备颐指气使,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和立威,心中对刘备的提防,从未放松过。
见车胄面露思索之色,吕玲绮继续加码:“我家先生说,刘备乃伪君子,不足与谋。而车将军您,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我家温侯(吕布)一向敬重英雄,与其让这徐州落入刘备那等伪君子之手,倒不如……与真正的英雄,共分之。”
“共分之?”车z胄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吕玲绮,像是在判断她话中的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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