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的铁门合拢后,许羽柒没有立刻走远。她站在廊下,右手仍贴在左腕内侧,指腹缓缓滑过一道陈年伤痕,像是在确认什么。片刻后,她收回手,转身朝聚议堂方向走去,步伐不急不缓。
罗景驰已在途中等候,见她出来,低声道:“清单已封存,三级权限锁死。”
“很好。”她淡淡应了一句,“现在,该让外面的人知道,谁才是真正掌控局势的。”
两人步入聚议堂时,天光正斜照进窗棂,案上摊开的是南境六州的势力分布图。许羽柒落座主位,指尖轻点地图边缘一处标记——威虎门所在的青崖岭。
“姜堰晨还没反应?”
“昨夜夜袭失败后,他封锁山门,清点残部。今日清晨有三名影卫试图潜出送信,全被我们截在半路。”
“那他应该快坐不住了。”她抬眼,“我要你现在做两件事。第一,把‘威虎门折损七成战力’的消息放出去,不必太刻意,酒楼茶肆、镖局码头,让那些靠消息吃饭的人自己传开;第二,散播一条流言——姜堰晨私藏朝廷赈灾粮,拒不放仓,眼下百姓已有怨言。”
罗景驰略一迟疑:“若官府追查起来……”
“不会。”她打断,“他知道这消息一旦坐实,连最后几个依附他的小门派都会倒戈。他会压,拼命压,可越压,越显得心虚。”
罗景驰点头退下。
三日后,密报陆续回传。
北岭镖局悄然转移了与威虎门共营的账册,所有运单改由青崖帮接手;南市商会派出代表,深夜拜访了原本敌对的赤鳞堂;最耐人寻味的是东境八寨——姜堰晨派去催缴供奉的使者不仅被拒之门外,对方还将礼单一并退回,外加一句:“贵主既无余粮,我等自谋生路,恕难再效犬马。”
许羽柒听完,端起茶盏吹了口气,茶烟袅袅升起,遮住了她嘴角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狗急跳墙前,总先失群。”她提笔在舆图上划去三处标记,“这些地方,三个月内不会再向威虎门纳一粒米、一文钱。”
罗景驰立于案前:“是否趁势施压?我们可以切断他们从黑市购粮的渠道。”
她摇头:“不必。让他们自己走——走得越安静,回头就越不敢回来。”
又过了五日,江湖传言愈演愈烈。
有人说姜堰晨夜袭祥鹤楼时中了毒阵,至今昏迷不醒,靠续命丹吊着一口气;也有人说他疑心过重,亲手杖毙了两名前来探病的旧友,只因怀疑对方是细作。真假难辨,但每一句都在蚕食他的声望。
这一日清晨,一名身穿粗布衣的年轻弟子跪在威虎门山门前,自称是西川鸣剑门门主之子,幼时曾受姜少主指点剑法,听闻其重伤,特来探望。守门弟子通报后,却被斥责多事,直接下令闭门。
年轻人愣在原地,良久才转身离去。当晚,鸣剑门掌门亲自修书一封,遣人送往各大门派,字字沉痛:“昔日盟誓,共守道义。今威虎门闭门拒忠,疑忌故交,吾恐逆天而行,终招覆灭,故忍痛退盟,以全性命。”
此事如投石入湖,涟漪迅速扩散。
紧接着,沧浪帮、铁脊寨、云踪阁三家联名递上退盟书,措辞恭敬却决绝:“天道无常,恕难共逆。”
消息传到祥鹤楼时,许羽柒正在批阅一份药材采购单。罗景驰走进来,将一叠密报送至案前。
“三份退盟书,都是今早送到的。另外,威虎门粮仓昨日夜间遭人纵火,虽未烧尽,但损失不小。守卫说看到几条黑影翻墙而出,穿着像是流浪武人的打扮。”
她头也不抬:“绯影卫的手法?”
“不是我们。”
她这才抬眼,略一思索,笑了:“那就更妙了——有人已经开始主动踩他一脚,说明他已经不再是令人畏惧的存在,而是可以被羞辱的对象。”
罗景驰沉默片刻,问:“接下来呢?”
她放下笔,站起身走到墙边舆图前,目光落在威虎门周边几处尚未动摇的附属势力上。
“传令下去,从明日开始,祥鹤楼旗下所有商号暂停与威虎门辖地的交易。盐、药、铁器,一律限购。告诉各地掌柜——不是我们断供,是‘货源紧张’。”
“若他们强行索要?”
“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话音刚落,一名绯影卫匆匆入内,单膝跪地:“楼主,威虎门传来急讯——姜堰晨当众摔碎茶盏,杖责三名亲卫,下令封锁山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许羽柒轻轻抚过地图上“青崖岭”三字,指尖停留片刻。
“终于坐不住了。”她低声说,“一个人摔东西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罗景驰看着她:“他会不会孤注一掷?”
“会。”她转身走向门口,“但他已经没有筹码。盟友离心,粮草受损,民心尽失。现在的他,就像一间漏雨的屋子,外面还在刮风——撑不了多久。”
她停步于门槛处,侧脸映着午后阳光,轮廓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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