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宝塔山下。
夜色深沉,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总部窑洞里,油灯的光焰在挣扎,将墙壁上巨大的作战地图映照得明暗不定。
空气里,呛人的烟草味和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虑混杂在一起。
几位首长围坐在地图前,眉心拧成了疙瘩。
“中条山的压力太大了,鬼子的攻势一浪接一浪,部队的血快流干了。”一位首长狠狠摁灭烟头,嗓音里满是沙石摩擦的粗粝。
“何止中条山,整个华北,鬼子都在收缩兵力,像疯狗一样反扑。冈村宁次那个老鬼子的‘囚笼’,越收越紧,我们很多同志都快喘不过气了。”
气氛沉重如铁。
胜利的消息凤毛麟角,牺牲的电报却雪片般飞来。
在座的每一个人,肩上都扛着一座山,在无边的黑暗里苦苦支撑,寻找着那一丝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曙光。
就在这时——
砰!
窑洞那扇简陋的木门,被一股野蛮的巨力从外面撞开。
一个年轻的通讯员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他的军帽歪在一边,满是尘土的脸上因极度缺氧而涨得紫红,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一名脾气火爆的首长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
通讯员像是没听见,眼中只剩下地图前那位总指挥。
他踉跄着冲过去,双手将一份薄薄的电文纸举过头顶,喉咙里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首……首长……晋西北……独立旅……特……特急!最高密级!”
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往下一沉。
晋西北?李云龙?
难道是黑风谷的计划出了岔子,被鬼子反包围了?
总指挥的脸色瞬间凝固,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
身边的参谋长一把夺过那份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电文,低头只看了一眼。
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中,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念!”总指挥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千钧之力。
参谋长像是被这句话从噩梦中惊醒。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声音,可念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报……报告总部……”
“我部于黑风谷设伏,已全歼日军第三十六、第四十一两个甲种师团,毙敌三万七千余,俘三千一百二十一人……”
“缴获……缴获物资……无法尽数……”
轰!
窑洞里,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荒诞与茫然。
全歼……两个甲种师团?
这是什么玩笑!
那是鬼子最精锐的常设师团,是他们侵略华北的脊梁骨!
别说全歼,能从他们嘴里啃下一块肉,都足以称得上史诗大捷!
“你……你再说一遍?”先前发火的那位首长,此刻声音都变了调。
参谋长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电文的后半段,像是看到了比全歼两个师团更加匪夷所思的神迹。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继续念道:
“另,据太原我方潜伏同志密报……”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大将……已于昨日……于方面军司令部……切腹自尽。”
死寂。
这一次,是真正的,能让人清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擂鼓的死寂。
如果说前半段电文是天方夜谭。
那么这后半段,就是神话!
冈村宁次……那个“帝国名将之花”,那个用“囚笼政策”将无数抗日军民逼入绝境的顶级刽子手……
切腹了?
“假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查!马上给我核对电文!每一个字都给我重新核对!”
整个窑洞瞬间炸开了锅。
几分钟后,电讯科科长亲自跑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另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脸上是同样的狂喜和不敢置信。
“首长!确认无误!电文是真的!我们……我们打赢了!!”
“赢了……”
“赢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下一秒,压抑了太久的狂喜,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总,猛地一挥手臂,将桌上的搪瓷茶缸扫落在地。
他却浑然不觉,一把抱住身边的老战友,布满皱纹的脸上,两行滚烫的热泪汹涌而下,口中只反复念叨着那两个字:“好啊!好啊!”
有人冲出窑洞,对着宝塔山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放声高呼。
有人靠着冰冷的窑壁,缓缓滑落在地,用手死死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这是胜利的泪水。
这是用无数牺牲与血水换来的,一场足以改变整个华北战局的,史无前例的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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