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森警长走出布莱恩特的宅邸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厚重的云层压在城市上空,仿佛随时会再次倾泻下冰冷的雨水。
他坐进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返回南区警局。
马车在湿滑的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积水。帕特森靠在座椅上,闭目沉思。
布莱恩特的计划在他脑中反复盘旋,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风险和算计。
他不得不承认,布莱恩特是个天生的政客,冷酷、狡猾,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正是这种不择手段,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将整个唐人街和南滩当作棋盘,将无数人的性命当作筹码,这种玩法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更让他警惕的是,他自己在这场游戏中,也并非完全安全。
布莱恩特可以牺牲麦克·奥谢,将来会不会也牺牲他帕特森?一旦事情败露,或者布莱恩特需要一个替罪羊,他这个“知情者”和“执行者”,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马车经过中央码头区,帕特森撩开车帘看了一眼。
几艘货轮正停泊在岸边,码头上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十个工人在搬运货物。往日里人声鼎沸、爱尔兰劳工成群结队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
新市长阿尔沃德的整顿令效果显着,加派的武装力量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那些帮派分子和闹事的工人暂时收敛了许多。
阿尔沃德市长似乎也并非完全信任他。今天上午,市长办公室派来一名秘书,说是传达市长的“指示”,实则旁敲侧击地打听他对唐人街暴乱的看法,以及对布莱恩特的评价。
帕特森滴水不漏地应付过去,但心里清楚,这位新市长也在观察他,评估他的价值和忠诚度。
他现在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是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布莱恩特,一边是强势推行改革、试图掌控全局的阿尔沃德市长。
两边都不能得罪,两边又都暗藏杀机。
马车在南区警局门口停下。帕特森整理了一下制服,推门下车。警局门口站着两名执勤的警员,见到他立刻立正行礼。帕特森点了点头,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点燃了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份卷宗上,封面上写着:“唐人街华人聚居点调查报告”。
这是他手下的巡警最近在唐人街执勤搜集来的情报。报告里详细描述了防御工事、人员构成、武器装备。还有最近经常有小规模的内部械斗。
报告的结论是:这些普通的华人劳工已经不再安分,似乎内部也在积蓄力量。
帕特森将卷宗扔到一边。他知道,这份报告如果交上去,只会让阿尔沃德更加警惕,甚至可能直接派警察和新成立的武装去强行镇压。
这不符合布莱恩特的计划,也不符合他自己的利益。他需要唐人街和南滩继续乱下去,但又不能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他需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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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厅二楼,新任市长威廉·阿尔沃德的办公室。
壁炉里燃烧着专门挑拣好,大小整齐的木料,空气中弥漫着古巴雪茄和咖啡的混合香气。不同于前任市长办公室里常见的喧嚣与混乱,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严谨与秩序。
阿尔沃德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审视着这座刚刚接手的、麻烦缠身的城市。
窗外是鳞次栉比的砖石建筑,更远处,海湾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光。
办公室里聚集着他手下的核心成员,也是他得力的支持者和智囊团,
他们中有头发花白、德高望重的党内元老艾萨克先生;有精明干练、负责法律事务的律师麦迪逊;有掌控着本地最大英文报纸的主编卡特;还有代表着铁路公司和航运公司利益的商人代表汉密尔顿。
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对当前局势的分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
“先生们,”阿尔沃德将雪茄灰弹进水晶烟灰缸,打破了沉默,他的英语带着轻微的德语口音,严谨而略显生硬,“我们赢得了选举,这是值得庆祝的。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站起身,踱到巨大的城市地图前,手指点在南滩码头区的位置。“布莱恩特虽然落选,但他和他背后的爱尔兰势力,在市议会中仍然占据着超过百分之四十的席位。南滩的码头工会、工人劳动党、还有那些盘踞在鱼市和酒馆里的帮派……他们仍然掌控着这座城市最混乱、也最具潜在爆发力的区域。”
艾萨克先生点点头,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威廉说得对。感恩节那场暴乱的阴影还在。虽然法院判了几个替罪羊,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冰山一角。爱尔兰社区的怨气和暴力倾向并没有消除,布莱恩特随时可能利用他们卷土重来。”
“不止如此,”阿尔沃德的政务秘书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铁路基本完工后,失业率一直在攀升。尤其是那些从铁路上下来的爱尔兰劳工,他们找不到工作,整日酗酒闹事,成了巨大的治安隐患。更糟糕的是,去年的经济衰退还在持续,市政税收锐减,公共工程停滞,连警察的薪水都快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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