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内死一般的静默,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陈司令的喉咙。
那台大功率步话机里,除了滋滋的电流噪音,再无半点人类的声音。
炮兵阵地,那支他最引以为傲的钢铁重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车厢角落里,年轻的参谋官赵平,血色从脸上褪尽,只剩下蜡像般的死灰。
窗外那片山峦,在夜色中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他们。
完了。
这片沉默,就是敌人最响亮的回答。
一个让他们胆寒心裂的,恐怖回答。
“司令……”
赵平的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铁屑,“我们……我们的炮兵阵地,可能……”
“闭嘴!”
陈司令猛地回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什么可能!”
“我打了四十年的仗,什么样的溃兵没见过!”
“陈勇那个废物!”
“肯定是带着人当了逃兵!”
“一定是!”
他无法接受,也绝不相信,自己一个满编的炮兵营,会在连一声炮响都没发出的情况下,就被人从地图上抹掉。
这颠覆了他所有赖以成名的战争经验。
“命令!”
“命令先头营!”
“王虎!”
“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冲过去!”
“我要他亲眼去看看,阵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司令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车厢内来回踱步,下达着一道又一道混乱的指令。
然而,他的命令,注定无法传达到任何人的耳中。
距离指挥车数公里外的丛林深处。
缅共先头营营长王虎,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脚下的军靴,早已被烂泥和腐叶包裹得看不出原样。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脚踹在旁边一棵湿滑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派出去的传令兵呢?”
“去炮兵阵地的,去指挥部的,都死了吗?”
“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他手下的士兵们,也个个神情紧张,像一群被狼群包围的羊,挤在一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黑暗的丛林。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就在这时,王虎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极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震动。
那震动很奇怪,不像是炮击,更像是有某种巨大的音叉,在地心深处被敲响。
“嗡——”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波纹扫过丛林,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类似臭氧的焦糊味。
周围所有的树木,从高大的乔木到低矮的灌木,树叶都像是被无形的风吹过,齐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共鸣。
一名正低头看表的排长,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营长!”
“我的表!”
“我的表坏了!”
王虎低头看去,只见那名排长手腕上的机械表,表盘里的三根指针,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疯狂旋转,像失控的陀螺。
不止是他。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携带了机械表的军官,都发现了同样的异状。
“我的也是!”
“指针疯了!”
王虎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黄铜制的老式指南针。
然而,当他打开盖子,那根原本应该稳定指向北方的磁针,此刻却像是喝醉了酒,毫无规律地原地打转,时而指向东,时而指向西,就是找不到一个确定的方向。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队伍中蔓延开来。
“方向……方向没了!”
“我们迷路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有鬼!”
“有鬼啊!”
士兵们惊恐地发现,他们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原始丛林里,失去方向,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他们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大的罩子给彻底困住了,与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联系。
王虎试图用大吼来压制士兵们的骚动,但他自己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他们头顶那片看不见的黑暗中,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收紧。
“极乐净土”地下指挥中心。
巨大的全息电子沙盘上,代表着A3区域的地图,瞬间亮起一片幽蓝色的网格。
那蓝色的网格,细密而规整,如同一张由纯粹能量编织而成的巨网,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片区域。
网格之中,那数百个代表着缅共先头营士兵的红色光点,像是被投入沸水的鱼群,开始剧烈地、毫无秩序地闪烁、冲撞。
它们彻底失去了统一的行动轨迹,分裂成十几股,有的在原地打转,有的甚至开始朝着错误的方向后撤。
一支失去了眼睛和耳朵的军队,在上帝视角下,显得如此滑稽又可悲。
林栋依旧保持着那个将萧凤禾半拥在怀里的姿势,他的声音,像是最耐心的导师,在她耳边响起。
“这是脉冲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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