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烬余之问
警笛声远去,带走了一身狼狈、满眼怨毒的徐明远,也带走了沈清长达七年的梦魇核心。
废弃的码头仓库区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海风呜咽,吹拂着地上散落的文件纸页,哗啦作响,像是一曲未尽的挽歌。
沈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才与徐明远对峙时的冰冷和决绝,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空旷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
复仇成功了。 她亲眼看着徐明远被铐上警车,他构筑的资本帝国正在土崩瓦解,他面临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
她应该感到快意,感到解脱。 但心脏的位置,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灌满了冰冷的海风,又涩又疼。
徐明远最后那句恶毒的诅咒,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耳边反复嘶响: “你根本不知道你惹了谁!会有人替我收拾你的!你和你那个爹,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话是什么意思?仅仅是失败者无能的狂吠?还是……他真的只是某个庞大利益网络前端的卒子?
如果他背后真的还有人,那会是谁?能量有多大?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明远资本的利益?还是……与她父亲那笔纠缠不清的旧账有关? 思绪纷乱如麻。
“沈总。”负责此次行动的张警官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感谢您的配合,这次行动很成功。徐明远涉嫌多项严重经济犯罪,再加上刚才他亲口承认的威胁恐吓,证据链很完整。”
沈清回过神,微微颔首:“应该的。后续需要我配合调查,我会随时到位。”
“好的。另外……”张警官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关于您父亲沈宏先生的情况,根据您提供的录音和徐明远的供述,我们可能也需要请他回来协助调查那笔一百多万的历史遗留问题。”
沈清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发紧。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然恢复平静:“我明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会……亲自带他过来。”
“谢谢理解。”张警官点点头,示意手下收队。 警察们陆续撤离,空旷的码头只剩下沈清和她的安保团队。
助理小心地走上前:“沈总,您没事吧?” “没事。”沈清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回去吧。” 她弯腰,将地上那些散落的、关乎徐明远罪证的纸张,一页一页地捡起来,整理好,紧紧攥在手里。
这些纸,轻飘飘的,却足以压垮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枭雄。
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回到市区,沈清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去安置父亲的那处隐秘住所。
她让车开到了江边。
黄昏时分,江面被落日余晖染成一片暖金色,波光粼粼,与对岸逐渐亮起的城市霓虹交织在一起,繁华又疏离。
她独自下车,沿着江堤慢慢走着。
风吹起她的长发,带着江水微腥的气息。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保上那张很多年前和父亲的合影。照片上的父亲,笑容憨厚,眼神里充满了对女儿的宠溺。那时,天还很蓝,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心是暖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父亲第一次接触那些他无法掌控的金钱游戏?是母亲病重时急需用钱而走投无路的绝望?还是他一次次侥幸心理叠加,最终滑向深渊的无力回头?
她恨父亲的懦弱和糊涂,恨他给自己的人生打上了无法磨灭的灰色烙印,恨他直到最后,还在隐瞒,还在成为敌人攻击她的工具。
可那毕竟是她的父亲。是那个会把她扛在肩头看烟花,会在她受委屈时笨拙安慰,会省吃俭用给她买第一件漂亮裙子的父亲。 如今,她亲手将扳倒仇人的证据交给警方,却也间接地将父亲可能存在的另一项罪证,摆上了台面。
她做得对吗?
为了复仇,为了所谓的正义,将生身父亲推向法律的审判台?
一种巨大的、复杂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情绪,汹涌地淹没了她。
她蹲下身,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微微颤抖。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单地投在冰冷的堤岸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起来。 是周韫。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接通了电话。
“沈清!你没事吧?我刚听到消息,徐明远被抓了?码头那边……”周韫的声音急切而充满担忧。
“嗯,我没事。”沈清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韫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温和:“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需要我过来陪你吗?”
“不用了,谢谢。”沈清婉拒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那你记得吃饭,别熬坏了身体。公司这边一切有我,你放心。”周韫体贴地没有多问,“任何时候,需要聊聊,随时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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