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未停,敲打在落地窗上,如同沈清秋此刻混乱的心跳。
她僵立在客厅中央,仿佛被傅斯年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施了定身咒。
报恩?
这两个字在他的语境里,扭曲得令人毛骨悚然。用摧毁的方式报恩?这逻辑本身就像一个精心编织的、充满恶意的陷阱。
可是……他那时的眼神,除了醉意和一贯的冰冷嘲讽之外,似乎真的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极度复杂的情绪闪过,快得让她抓不住,却真实地扰动了她已然死寂的心湖。
卧房的门紧闭着,像一道隔绝了所有答案的屏障。
里面安静下来,只有隐约的、不甚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显示着那个男人似乎真的醉倒睡去了。
沈清秋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走到卧室门口,手抬起,悬在门把上方,却迟迟没有勇气按下。
她知道,这扇门背后,可能是一个更深的、更黑暗的漩涡。一旦踏入,或许就真的万劫不复。
可是,如果不进去,如果不问清楚,那句“报恩”就会像一颗毒种,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日夜啃噬她,让她所有的恨意都变得无处着落,让她整个人陷入更疯狂的迷茫。
父亲真的害死了他的母亲吗?
而他,傅斯年,对沈家和她所做的一切,真的背后还隐藏着另一层截然相反的真相?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稍微清醒。
最终,探究真相的渴望,压过了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拧开了门把手。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暧昧地勾勒出房间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傅斯年身上特有的、冷冽的雪松香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味道。
傅斯年和衣躺在宽大的床上,领带扯松了,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他闭着眼,眉心依旧紧蹙着,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无法安宁。
这样的他,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攻击性和冰冷,竟显出一种罕见的、甚至是脆弱的疲惫感。
沈清秋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她看着他熟睡的侧脸,英俊得无可挑剔,却也冰冷得像一座雕塑。就是这个人,一手将她从天堂推入地狱,又给了她一线苟延残喘的生机。就是他,嘴里说着最残忍的话,却又在醉酒后透露出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她该恨他,毋庸置疑。
可此刻,看着这样的他,听着他因为醉酒而略显沉重的呼吸,那恨意里,竟然掺进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该死的动摇。
她蹲下身,尽量与他平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傅斯年?”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只有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沈清秋犹豫了片刻,鼓起更大的勇气:“你刚才说的……报恩……是什么意思?”
她屏住呼吸,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腔。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两人的呼吸。
就在沈清秋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根本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时——
傅斯年的嘴唇忽然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模糊的音节。
沈清秋的心猛地提起,下意识地凑近了些:“什么?”
她的靠近似乎惊扰了他。他忽然动了一下,手臂无意识地一挥,恰好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沈清秋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却听到他又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
“…………江……冷……”
江?冷?
沈清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想起他之前的话——他母亲跳江自杀了!在一个雨夜!江水冰冷!
所以,他即使在醉梦中,也无法摆脱母亲惨死的阴影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她的鼻腔。
她忽然不再挣扎,任由他滚烫的手臂搭着自己。她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痛苦的神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强大冷酷的男人内心深处,或许藏着一段她无法想象的、冰封的伤痛。
那伤痛,很可能真的与她的父亲有关。
这个认知,让她所有的恨意都变得沉重而复杂起来。
“……妈……”他又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脆弱和委屈。
这一声,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沈清秋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里的褶皱。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怜悯。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傅斯年忽然猛地一动,眼睛倏地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刚醒时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和骤然凝聚的警惕锐光,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脆弱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沈清秋的手僵在半空,心脏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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