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碎屑,像无数淬毒的针尖,深深楔入烬生跪地的膝盖伤口里,每一次微小的颤动都牵扯着暴露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刺痛。父亲头颅的重量,不再是冰冷的负担,而是某种具象化的绝望,压得他双臂的肌肉纤维仿佛在哀鸣,酸胀感顺着肩胛骨一路蔓延至麻木的指尖。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那冰冷的金属颅骨边缘便更深地硌进他紧贴着的背脊皮肉,每一次都像在提醒他:背负的不仅是父亲的遗骸,更是这永夜般沉重的谜团与刻骨的遗恨。浑浊的独眼里,父亲那半睁的瞳孔倒映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凝固的惊愕仿佛已在他心底冻成了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每一次心跳都撞得它生疼。喉咙里堵着的不再是棉絮,而是一团浸透了血污、带着内脏腥气的破布,他想嘶吼,想质问这操蛋的命运,最终却只挤出几声破碎的、漏风般的“嗬…嗬…”,瞬间被周遭死寂冰冷的空气吞噬殆尽。后颈的长明种核心死寂如渊,那触感,冰冷、坚硬得如同棺椁的盖板,将刚才那场以眼焚命的疯狂爆发彻底封存、否定,仿佛那孤注一掷的挣扎从未发生,只留下更深的虚无。
“嗡——”
一阵冰冷的、非听觉的细微震颤,毫无预兆地从烬生颅骨深处弥漫开。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物理性的、令人牙酸的刮擦感,带着强烈的排异感,像一根冰冷的探针在他脑髓沟壑里粗暴地搅动了一圈,又似触碰到滚油般急遽缩回,留下一种令人作呕的异物感。
【逻辑熵残余场域:高浓度污染。检测到…衰弱同源信号。指向性矢量稳定。距离:极近。】
长明种那非人的、直接在意识层面响起的冰冷宣告,字字清晰,带着数据库调用的机械回响和对“污染”的刻板排斥。烬生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一颤,怀中仅剩的知觉是父亲头颅冰冷坚硬的轮廓,那金属的棱角几乎要嵌进他的肋骨。“同源”两个字,像两颗刚从熔炉里钳出的、烧得通红的钉子,狠狠凿进他混乱的意识里,凿出一个除了眼前这具遗骸之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可能性。
还有谁?在这片父亲倒下的、被诅咒的废土上,流淌着同样血脉的残渣?
【信号特征分析匹配…数据库索引…吻合度99.7%。识别:关联性碎片—“母亲”。意识残余片段。】 长明种的判决不带一丝波澜,冰冷得像在宣读一份解剖报告。
“母亲!”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像两块滚烫的烙铁狠狠摁在了烬生最脆弱的神经末梢上。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独眼穿透父亲焦黑的残骸投向永夜深处。在那片比逻辑圣殿废墟更加污浊、被杂乱管道与**血肉堆砌的霓虹笼罩的区域——血肉黑市的入口,像地狱张开的一张淌着脓血的嘴。那个微弱的信号,竟指向那里!一股混杂着荒谬、恐惧和一丝微弱到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希冀,在他胸腔里剧烈翻腾。
烬生几乎是凭着残存的本能蠕动。他费力地脱下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沾染着焦痕与干涸血痂的外衣,布料摩擦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带着近乎亵渎的笨拙与一种被逼至绝境的疯狂,用坚韧的布条将父亲冰冷的头颅死死绑缚在背上。冰冷的金属颅骨每一次动作,都精准地碾过他那条被撕开的、尚未结痂的血槽,钝痛如同重锤,直冲天灵盖,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每一步都深陷冰冷的金属粉尘,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朝着那片散发着恶臭红光的区域挪去,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
黑市的入口像巨大伤口的两瓣皮肉外翻,劣质的霓虹灯招牌如同濒死的生物在抽搐痉挛,闪烁着诸如“神经插槽翻新,包爽!”、“记忆萃取,体验全新人生(副作用自负)”、“二手情绪滤芯九成新,泪点已重置!”等字眼,活像剥了皮的生物在惨笑。空气污浊得能噎死人:劣质机油的辛辣刺鼻、过期营养液甜腻中带着霉变的恶心、某种类似内脏腐烂的膻腥,还有排泄物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骚臭,层层叠叠,形成一层粘稠的、仿佛能吸附在皮肤上的秽气薄膜。无数藏在阴影里或是改造得奇形怪状的眼睛投来窥视,或贪婪或漠然,冰冷的机械义肢无声地招徕,关节处渗出可疑的油渍。烬生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全部感知都被长明种在他混乱视界内投射出的那条纤细、冰冷、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轨迹线攫住了。那线条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引线,直指黑暗深处。他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钻进一条散发着机油锈蚀和腐肉闷罐气息的窄巷。巷壁堆满了被抛弃的、扭曲变形的合金义肢,如同废弃的肢体丛林,散发着金属锈蚀和有机质**的混合怪味。尽头处,一扇毫无标识的暗哑金属门虚掩着,门缝中吝啬地漏出一线惨白到没有温度的光,像死人的眼白。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液刺鼻氨味和浓重铁锈血腥的空气,如同冰冷的湿毛巾,猛地捂住了烬生的口鼻,呛得他几乎窒息。惨白的光线来自头顶几个无影灯,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也冰冷刺骨。冰冷的金属架上,如同解剖课的教具般,整齐又冰冷地陈列着浸泡在淡绿色防腐液里的生物器官标本:一颗干瘪泛白、布满缝合线的心脏;一段缠绕着人工血管、末端还连着半截金属接口的肠子;一只瞳孔被防腐液泡得浑浊发胀的义眼,眼角还挂着凝固的硅胶泪滴……空气里只有液体轻微晃动和水泵低沉的、如同病人临终喘息般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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