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这个词汇像一颗生锈的钉子,带着冰冷的铁腥味,被一柄无形的锤子狠狠砸进烬生的脑海。它卡在思维的骨缝里,每一次神经的微弱搏动都带来钻心的胀痛。控制室在脚下剧烈摇晃,金属扭曲的尖啸、能量过载的爆鸣、伤员压抑的呻吟,所有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油脂,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背后那节永夜钢脊柱内部传来的、与地底深处那恐怖存在(“熔炉之心”)的共鸣,清晰得如同他自己的心跳——不,那甚至取代了他的心跳,一种沉重、蛮横、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震出躯壳的脉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防线。
母亲艾米丽博士全息影像中那混合着无尽疲惫与决绝的眼神,祭司透过屏幕投射来的、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与贪婪的诡笑,守夜人队长面甲碎裂后那张疤痕交错却坚毅如铁的脸,还有那些净除队员被失控机械撕碎时溅射出的温热血液……这些画面不再是简单的记忆闪回,而是带着当时的气味、温度和触感,蛮横地侵占了他的感官。它们最终聚焦在控制室中央,那颗悬浮在半空、散发着不祥柔和白光的棱柱晶体上——母亲口中的“信标”,亦是“枷锁”。那光芒冰冷,却仿佛拥有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没有时间再磨蹭了,小子!”守夜人队长的声音嘶哑,像破损的风箱。他依靠在布满划痕的控制台边,试图用未完全损坏的机械右臂稳住身体,但左臂关节处传来的、液压油混着鲜血滴落在地的“嗒…嗒…”声,却暴露了他已是强弩之末。那暗红色的油滴在光洁的金属地板上绽开,像一朵朵微小而绝望的花。“那鬼东西(熔炉之心)……它每跳一下,我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融化!祭司那个疯婆娘想把我们都献祭给地底那个玩意儿!”
净除部队指挥官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指关节瞬间红肿起来。他死死盯着环形屏幕上那个如同毒瘤般不断逼近的紫色光点(祭司),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阻止?拿什么阻止?!启动那个该死的方舟引擎吗?你母亲也说了,那可能是个更大的炸弹!我们他妈的连门口那条看门狗(奠基者)都搞不定!”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变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
角落里,机械医师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佝偻的身体蜷缩着,像一片在寒风中凋零的枯叶。他努力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烬生,又无力地垂下。“钥匙……他是钥匙……艾米丽把平衡仪……嵌在了他的骨头里……”他的气息微弱,胸口的绷带已被彻底染成暗红,“但平衡……早就……早就被砸碎了……”
烬生没有回应任何人的话。他的沉默并非抗拒,而是他的意识已被拖入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由多层次信息洪流交织成的深渊。永夜钢脊柱不再仅仅是身体的一部分,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活着的、痛苦的“感官聚合器”,一个强行嫁接在他神经末梢上的、通往世界真实维度的裂隙。
首先,是最底层、也最蛮横的“体感层”:那是“熔炉之心”的脉动。这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物质层面的、沉重如星核捶打般的震动。它穿透岩层,扭曲金属,让他的每一寸骨头都在与之共振,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挤压。这种感知是物理性的、毁灭性的,带着地心深处原始的暴虐。
其次,是覆盖其上、如同油腻毒雾般的“数据层”:逻辑之灾病毒。它不再是抽象的代码,在烬生的感知中,它呈现为一片不断增殖、蠕动的紫色粘稠物,散发着电路板过载的焦糊味和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饥饿感”。这片“毒雾”正以惊人的效率侵蚀着一切它接触到的系统结构,而它流动的方向,清晰地指向一个散发着贪婪与算计意念的“源头”——屏幕上的紫色光点,祭司。他甚至能“尝”到那源头传来的、带着亵渎意味的冰冷甜腻,如同腐坏的蜜糖。
而最诡异、最令他不安的,是第三层——“意念层”或“回响层”。这不是主动发送的信息,而是某些强大存在留下的意识残响,或是特定能量交互时激发的历史碎片。当他全力聚焦于永夜钢脊柱时,会偶尔捕捉到:
祭司的意念碎片:并非完整的思绪,而是尖锐的情绪闪回——对“熔炉之心”力量的贪婪渴求,对方舟经文被扭曲践踏时的快意,以及……一丝极其隐秘的、对某个更古老、更沉默存在的畏惧。
长明种的底层波动:在AI冷静的分析指令之下,是浩瀚如星海的数据流,但在这片星海的某些黑暗边缘,他感应到一种极其细微的、非逻辑的“焦虑”波动,仿佛AI本身也在其庞大的认知边界遭遇了无法理解的“未知”。
母亲遗留的“印记”:当他的感知扫过控制中枢的特定结构(尤其是那信标晶体)时,会泛起一阵极其短暂而温暖的共鸣,随之而来的是一闪而过的画面——不是影像,而是某种“感觉”:一双温柔却坚定的手在调试仪器,一种深沉的、试图“禁锢”某种巨大危险的决心,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对未来的悲悯。这感觉与守夜人队长动力甲中那段母亲遗留的代码产生了微弱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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