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锈的管道深处,时间仿佛凝固成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胶质。唯一流动的,是烬生胸腔里那颗被机械蜈蚣缠绕过、如今又被迫与邪神共生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如锤,砸向冰冷的现实。
光流炸裂的瞬间,世界变成了一幅扭曲的抽象画。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蛮横的力。它无形无质,却像一柄攻城锤,结结实实地轰在烬生胸口。他整个人离地倒飞,如同一片被飓风撕扯的枯叶。后背撞上管道壁时,发出的不是闷响,而是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到极致的呻吟。陈年的锈屑和冷凝水珠簌簌落下,溅进他因冲击而本能张开的嘴里。
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腥味混着劣质机油的涩味,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九岁。阴冷潮湿的巷子。教会守卫镶着金属包边的靴底。脸被狠狠踩进泥泞里,冰冷的、带着碎石颗粒的泥水呛入鼻腔和喉咙。那味道,和现在一模一样——屈辱,无力,以及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记忆碎片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比“长明种”的警告更快。
“警告:物理损伤检测。”AI的声音如期而至,但不再是以往那种绝对的、无机质的冰冷,而是夹杂着细微却清晰的电流杂音,滋滋啦啦,像一台濒临报废的老旧收音机,正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信息传递。“左肩胛骨下方三厘米处,被高周波链锯剑贯穿。生物组织与机械接口严重撕裂。建议:立即规避后续攻击。”
烬生甚至没完全听清它说什么。他的视线已经向下,落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一柄仍在疯狂咆哮的链锯剑,像一头咬住猎物就不肯松口的恶兽,死死地嵌在他的肩窝里。高速旋转的锯齿无情地啃噬着暴露在外的、扭曲融合的机械关节与苍白血肉,发出一种既不像金属摩擦也不像撕裂皮肉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嘎吱声。荧蓝色的血沫——他的血,如今已变得如此诡异——混着细小的金属碎屑,呈雾状喷溅出来。
猩红的、尚且属于人类的部分血液,则沿着乌黑冰冷的剑刃蜿蜒而下,滴答…滴答… 砸落在脚下积着污水的金属地板上。
每一滴落下,并未晕开成寻常的血迹,而是像某种活着的、贪婪的暗红色苔藓,迅速蠕动、蔓延,边缘探出细微的菌丝状触须,疯狂吸收着周围的污秽,形成一小片不断扩张的、令人心悸的菌毯状污斑。这是献祭痛觉后,织雾者邪力对他生命本质最直观的污染与亵渎。
五步外,一名永夜巡逻队员如同铁塔般矗立。其动力甲关节随着细微的调整发出液压油低沉的嘶鸣,面罩下,那双被改造过的猩红光学眼,如同两点来自深渊的鬼火,冰冷、精准地锁定着他。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只有执行清除指令的绝对专注。
“痛觉信号已被‘逻辑火焰’强制阻断。”长明种的声音再次响起,数据流似乎因周遭熵增污染而变得不再稳定,甚至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滞涩?“共生体正在透支你的生命储备以维持基础运动机能。警告:此进程为不可逆损耗。”
烬生猛地一偏头,啐出一口带着锈渣和血丝的唾沫。他的右手依旧死死按在身后那灼热的控制面板上,指尖能感受到其下符文中狂暴能量流动带来的轻微震颤。视网膜上,那该死的密码破解进度条,正以一种近乎嘲讽的缓慢速度,艰难地爬升至62%。更糟的是,熵增污染形成的扭曲纹路,正不断干扰着数据流,让母亲的幻象和那个诡异的0927编码残影疯狂闪烁、叠加,几乎要灼伤他的视觉神经。
“闭嘴……我…能搞定……”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低吼,几乎听不清字句,更像是一种受伤野兽的呜咽。他粗暴地用手指划过滚烫的面板符纹,指腹的皮肤瞬间被烫焦,发出淡淡的焦糊味,但他毫无知觉。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钻入他耳道的最深处,直抵脑髓。
“嘻嘻……痛觉是生命赐予蝼蚁们最后的、甜美的馈赠啊,我亲爱的小烬生……”血瞳的声音黏腻而阴冷,带着一种猫玩弄老鼠的残忍愉悦,“舍弃了它,你就会变得和你那可怜的母亲一样……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眼睁睁看着那美丽的机械蜈蚣,是如何一点点、优雅地破开你温暖的胸膛,挖掘着内里鲜嫩的脏器……你却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发不出来……最终,化作一滩无人问津的、无感的烂肉……多么可悲,又多么……完美……”
“滚开!”烬生爆发出一声咆哮,试图用声音驱散这附骨之疽般的低语。然而,他的怒吼被另一柄撕裂空气、猛劈而来的链锯剑的轰鸣彻底吞没。
他只能凭借战斗本能,极其狼狈地向侧后方翻滚躲闪。左肩那可怕的伤口被这个动作剧烈拉扯,一大块黏连着断裂电线、闪烁着电火花的血肉,噗嗤一声被撕扯下来,掉进浑浊的污水中,迅速被染成灰黑色。依旧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令人极端不适的虚空感,仿佛那部分的躯体已经彻底离他而去,变成了一个与他无关的、正在坏掉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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