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尘泥裹尸醒
周元猛地吸了一口气。
不是混沌魔胎腥膻的脐带恶臭,不是诸圣道骸燃烧的呛人焦糊,也不是归墟坟场那万年不散的腐髓潮味。
是柴火的烟火气、稻草的干香、土坯墙缝透进来的晨霜冷。
他睁开眼,入目是粗糙泛黑的苇草屋顶,几缕稀薄的曦光正努力从缝隙里钻进来,映出空气中浮游的微尘。
记忆,海啸般倒灌回识海!
盘古开天斧柄上那三道刺目惊心、由他造人时剐蹭息壤留下的血指痕;孽虺蜕皮化尸谶时亿万圣胎蛊啃噬的噬空齿音;最鲜明刻骨的,是他最后一刹引爆腐星、发动“同归寂灭光”时,那席卷万古、将一切辉煌与污秽尽数擦除的……冰冷的白光!
“抹……灭?”
周元下意识想动用法力内视道宫,神识刚动,一股针扎般的剧痛瞬间攫住头颅!
没有道宫!没有元神!没有浩瀚法力!
这具身体虚弱得像在冰水里泡了三天,沉重的破旧棉絮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嘶哑的哨音。他努力抬起一只手,映入眼帘的是属于一个营养不良少年的枯瘦手掌——骨节分明,皮肤黝黑皲裂,指肚还带着冻疮的痕迹,指甲缝里嵌着干硬的泥垢。
唯独那三道深深嵌在无名指根部的、如同天生胎记的淡红凹痕,刺眼地存在着。
他的指痕!剐蹭息壤、种下万劫噬道锚点的因果源痕**!连“同归寂灭光”都未能磨灭的源点!它比任何神识、任何记忆都更深刻地烙印在他的生命本源里。
“哈……哈哈哈……”沙哑破碎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少年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滚落冰冷的土炕,“没……抹掉……周元……还是……周元……”
他笑得身体蜷缩,咳出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痰。
第二幕:人语烙惊心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裹着厚厚粗布袄的中年妇人端着一只粗陶碗进来,脸上带着担忧:“三子?醒了?可吓死娘了!你说你,下着雪非要上山砍那点子柴火,结果摔沟里,发了两天两夜的烧,好不容易才退下!”
妇人絮叨着坐到炕边,粗糙温暖的手摸了摸周元滚烫的额头,又试试自己,松了口气:“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可算退烧了。快,把这碗黍米糊糊喝了,暖和暖和。”
妇人舀起一勺混浊泛黄的米糊,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周元唇边。
记忆与现实的割裂,让周元瞳孔剧烈收缩!
妇人粗糙而温暖的体温。
陶碗里米糊朴实温和的谷物气味。
窗外隐隐传来的鸡鸣犬吠,孩童追逐叫嚷的乡间俚语。
墙壁上贴着褪色的红色窗花,模糊的“福”字边缘卷起。
这些属于“人间”的、琐碎的、充满生气的“声音”、“气味”、“温度”,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那被无尽毁灭、圣人怨嗥、万骸凋零填满的识海!
他曾视圣人如柴,炼众生为饵,将盘古遗蜕当作手术台……此刻,一碗粗陋的黍米糊却让他心神剧震。
“谢……母……”一个完全陌生的词语,几乎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源自此刻这具孱弱少年身躯本能的情感驱动,要冲破他的喉咙。
谢?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前世一幕景象猛地冲击脑海——孽鼎前,三祖器胎残骸齐声嘶吼:
“谢圣父…赐吾等…万世为疽!!!”
嗡!
巨大的痛苦瞬间攫住了心脏!这声“谢”卡在喉咙里,灼烧得他眼眶发涩。
他猛地推开陶碗,滚烫的米糊泼洒在土炕上。
“哎呀!你这孩子!”妇人惊叫,手忙脚乱地擦拭。
“不……不……”周元蜷缩着向后躲,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不用……谢……”
他不是这个村妇的三子!他不需要这凡尘的“慈母”!
他是周元!是剐女娲臂骨、饲盘古之脊、烹自身腐星的……万道之尊!
第三幕:冻骨刻旧痕
妇人见他惊惶异常,以为烧坏了脑子,又急又怕,连忙跑去唤邻居帮忙。
土屋里只剩下周元一人。
冰冷的空气包裹着他。他剧烈地喘息,目光落在泼洒在破旧褥子上那滩黄褐色的米糊。蒸汽袅袅,带着人间烟火的气息,一点点渗入冰冷的现实。
冷……
这具身体因恐惧或虚弱而产生的寒冷感,是如此陌生而又……熟悉!
刹那间——
盘古脊椎化石第七节骨突上那道被他指甲血锈蚀穿的怨字窟窿中喷涌的极寒怨气!
混沌魔胎啃噬他道脊时渗入骨髓的、冻结元神星屑的永恒冰寂!
两种源自不同“前世”的极致“寒冷”,在这一刻人间小屋的“平凡寒冷”刺激下,如同潮水般涌遍周元此刻这具凡人的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跌入了那条连接万古的冰冷脐带之中,无数被抹去记忆的亡魂(元始、通天、女娲、三祖……甚至包括他亲手毁灭的亿万众生)破碎的记忆残片、业力纠缠、临死的怨嗥与祈求……冰冷地舔舐着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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