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从山坳中袅袅升起的灰白色炊烟,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寒风扯碎,却又顽强地存在着,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一点萤火,瞬间点燃了这支濒临绝境队伍眼中几乎熄灭的光。
希望带来的狂喜如同烈酒,冲刷着连日来的饥寒与疲惫,让每个幸存者都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象征着温暖与生机的方向。
“安静!”李铁崖的厉喝如同冰水泼下,强行压下了队伍的躁动。他的脸上没有欣喜,只有极度警惕下的凝重。在这片被各方势力遗忘、鸟兽绝迹的绝地深处,突兀出现的炊烟,太过诡异,由不得他不心生疑虑。
“赵横,带两个人,摸清楚情况。记住,只看,不接触,绝不能暴露!”他再次强调,目光锐利如刀。
赵横重重点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猎手般的精光,带着两名最机敏的手下,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雪原的褶皱与阴影中。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众人蜷缩在背风的雪窝里,眼睛死死盯着那缕炊烟的方向,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小乙紧紧靠在李铁崖身边,小手冰凉,低声问:“铁崖哥……那里……会是好人吗?”
李铁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依旧锁定远方。他怀中的狼崽似乎也感应到不寻常的气氛,不安地蠕动着。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夕阳即将沉入远山,天色迅速暗淡下来时,赵横三人终于回来了。他们的脸色十分古怪,混合着兴奋、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
“将军!”赵横快步走到李铁崖面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看清楚了!山坳里确实有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个……一个小村子!或者说是营地!”
“村子?”李铁崖眉头紧锁,“什么样的村子?有多少人?”
“规模不大,看起来……很破败。”赵横努力组织着语言,“大概有十几间低矮的木屋和窝棚,围着中间一小块空地。没看到栅栏围墙,防守很松懈。我们摸到近处观察,看到有人在活动,穿着……很杂乱,不像军队,也不像普通村民,倒像是……像是逃难聚集起来的流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
流民?在这绝地深处?
李铁崖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他们状态如何?有没有武器?”
“看起来都面黄肌瘦,没什么精神。武器……看到有人带着刀斧,但都是破破烂烂的,不像制式军械。我们在外面蹲了很久,没看到有巡逻放哨的,他们好像……没什么戒备。”赵横补充道,语气中也充满了不确定。
一个缺乏戒备、由流民组成的隐秘聚落?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好消息,但李铁崖却丝毫不敢放松。事出反常必有妖。
“炊烟是怎么回事?”他追问细节。
“是从中间最大的那间木屋烟囱里冒出来的,像是在煮什么东西,闻着有点……有点肉香味。”赵横说到这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身后的两个手下也眼巴巴地看着李铁崖。
肉香?这个词让所有听到的人肚子都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信息有限,但似乎指向一个相对无害的结果。然而,李铁崖征战多年的直觉却在疯狂预警。太巧了,巧得令人不安。
“将军,怎么办?看样子不像有诈,咱们……要不要过去?”王琨忍不住问道,眼中充满了对食物和温暖的渴望。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李铁崖,等待他的决断。
过去,可能获得救命的食物和栖身之所,但也可能踏入未知的陷阱。
不过去,他们可能熬不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李铁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期盼又带着恐惧的脸,最终下了决心。他不能拿所有人的性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去。”他声音低沉,“但不能全都去。王琨,你挑五个伤势最重、实在走不动的兄弟,跟我一起过去交涉。赵横,你带其余人,留在原地隐蔽,占据高处,弓箭准备。如果我们一炷香的时间内没有出来,或者发出信号,你们立刻撤离,不要管我们!”
这是最稳妥的安排。既表达了善意,也留下了后手。
“将军!让我跟您去!”小乙急忙抓住李铁崖的胳膊。
“你留下。”李铁崖不容置疑地推开他,“跟着赵横。这是命令!”
小乙眼圈一红,但看着李铁崖严厉的眼神,不敢再争辩。
李铁崖又看向王琨:“记住,我们只是去求助,不是去抢。态度要放低,但也要保持警惕。看我眼色行事。”
“明白!”王琨重重点头。
很快,李铁崖带着王琨和五名几乎虚脱的伤员,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向那个笼罩在暮色与炊烟中的神秘山坳。赵横则带着剩下的人,迅速散开,借助地形隐蔽起来,张弓搭箭,紧张地注视着前方。
随着距离拉近,山坳的轮廓逐渐清晰。确实如赵横所说,十几间歪歪斜斜的木屋散落在避风处,中间的空地上堆着些柴火,显得破败而安静。空气中弥漫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肉香,更加勾人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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