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制服如同第二层皮肤,冰冷地贴合着李铁崖的躯体,将那满身伤疤和空荡的左袖衬得愈发突兀和……刺眼。那柄厚背鬼头刀斜挎在腰间,沉甸甸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气息,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与职责。
他没有在狭小的石屋内多做停留。推开门,工坊区特有的喧嚣热浪和污浊空气扑面而来,叮当哐啷的巨响震耳欲聋。无数忙碌的身影在炉火与阴影间穿梭,看到他这一身崭新却代表着不详的黑色装束和腰间的刑刀,纷纷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动作似乎都僵硬了几分。
恐惧。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无声无息蔓延开的恐惧。这身皮,这把刀,就是最好的威慑。
一名穿着同样黑色制服、但神色略显谄媚的汉子小跑着迎了上来,他是郭奇指派给李铁崖的副手,名叫赵三,对此地人员、规矩似乎颇为熟悉。
“李队正,您出来了。”赵三躬身道,“郭大人吩咐了,让小的先带您熟悉一下各处工坊和营区,认认路,也……认认人。”他说话时,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李铁崖腰间的刀。
“带路。”李铁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哎,好嘞!”赵三连忙应声,在前引路。
所谓的“熟悉”,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示威和宣告。赵三带着李铁崖,刻意穿过最繁忙、最混乱的工坊区域。所到之处,监工的皮鞭似乎挥舞得更加卖力,劳役们埋首工作的姿态更加卑微,就连那些原本有些散漫的河东护卫士卒,看到李铁崖这一身黑和冰冷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收敛了嬉笑。
李铁崖沉默地走着,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每一座炼炉,每一个铁砧,每一张麻木或惊惶的脸。他将甲字工坊(主要负责粗炼和铸造)、丁字工坊(疑似火药试验和配比)以及拥挤肮脏、气味刺鼻的劳役营区的布局、通道、关键节点,一一刻入脑中。
他也看到了那些被锁链拴着脚踝、在监工呵斥下搬运沉重矿石的劳役,看到了因疲惫或失误而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的工匠,看到了角落里堆积的、因伤病或劳累而死、尚未处理的尸体……这里不是军营,更像是一座被效率和冷酷驱动着的地狱熔炉。
而他,成了这地狱里的无常。
一圈走下来,李铁崖对此地的残酷和郭奇所谓的“内卫”职责,有了更直观的认识。维持这座熔炉的运转,需要的是绝对的高压和恐惧。
傍晚时分,就在李铁崖准备结束这第一天的“巡视”时,麻烦,果然不期而至。
丁字工坊区外围,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骚动和哭喊声!
“怎么回事?”李铁崖眉头一皱,看向赵三。
赵三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好像是……劳役营那边闹起来了!像是有人想跑!”
两人迅速赶往事发地点。只见丁字工坊与劳役营交界处的一片空地上,几十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劳役正情绪激动地围成一团,与一小队试图弹压的监工和护卫推搡对峙着。地上躺着一名监工,头破血流,不知死活。劳役们群情激奋,嘴里嚷嚷着“吃不饱”、“干不动了”、“放我们回家”之类的话,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暴动。
更多的护卫正从四周赶来,刀剑出鞘,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赵三脸色发白,急道:“李队正,这……这怕是压不住了!得快去请郭大人调巡防营过来……”
李铁崖却站在原地,目光冰冷地扫过骚动的人群。他看到了那些劳役眼中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也看到了护卫们色厉内荏的紧张。他知道,郭奇让他来,不是来看热闹或者事事请示的。
这就是他的投名状。
就在一名激动的劳役举起手中的铁镐,试图砸向护卫的刹那——
李铁崖动了!
他没有冲向那个举镐的劳役,而是如同鬼魅般,猛地侧身撞入人群!目标并非最前方闹得最凶的几人,而是人群中一个看似也在呐喊、眼神却四处乱瞟、脚步悄悄向后挪动、试图趁乱煽风点火然后溜走的瘦高个!
那瘦高个根本没料到会有人直接针对他,猝不及防,直接被李铁崖独臂扼住了喉咙,如同拎小鸡般从人群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呃啊!”瘦高个发出痛苦的窒息声,双脚乱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骚动的人群瞬间一滞!所有目光都惊愕地聚焦在李铁崖和他手中那个倒霉鬼身上。
李铁崖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扼着那瘦高个的喉咙,将他死死按倒在地,膝盖顶住他的后腰,让他无法动弹。然后,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鬼头刀!
冰冷的刀锋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扰乱工坊,煽动暴乱,罪无可赦!”李铁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钉,一字字砸入每个人的耳膜,“依律,立斩!”
话音未落!
刀光一闪!
噗嗤——!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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