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武军庞大的身躯,终于开始向着瀛州方向缓缓蠕动。
先锋军率先开拔,王琰率左厢精锐为大军前驱,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荡叛军可能设置的零星障碍。中军主力及庞大的辎重营随后而行,旌旗蔽日,尘土飞扬,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金鼓号令声混杂在一起,沉闷而压抑,如同移动的山峦。
李铁崖的涿州营被安排在左厢序列的末尾,紧贴着庞大的辎重车队。他们的任务确实如军令所言——押运部分粮草,并作为预备队。行进速度被前方的车队和主力拖慢,这对于一群伤兵来说,反倒成了一种变相的休整。
但李铁崖并未让自己和部下真正松懈下来。
他骑着王琰拨给他的一匹略显老瘦的驮马(以他目前的体力,长时间步行仍是负担),缓缓行走在涿州营的队伍一侧。小乙跟在他马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营中士卒虽然依旧队形不算齐整,但比起几日前已是天壤之别。至少人人知道紧跟队伍,兵器不再拖地,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警惕和生气。
他的目光,却更多地投向整个行进中的大军。
都虞候的职责,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他的身上。王处存当众赋予的“先执后奏”之权,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立威整军;用得不好,便是众矢之的,死无葬身之地。
他很快便看到了乱象。
大军开拔,最易滋生混乱。尤其是那些非战兵序列的辅兵、民夫队伍,以及部分军纪本就散漫的外围营头。
行不过十数里,他便看到一队押运攻城器械的辅兵,竟将沉重的车辆随意停在道路中央,十几个人围坐在路边树荫下赌钱嬉闹,堵塞了后方队伍,引来一片呵斥骂声,他们却嬉皮笑脸,浑不在意。
负责维持秩序的是一名旅帅,正带着几个兵卒焦急地呵斥,却似乎对那些老油条辅兵无可奈何。
李铁崖策马缓缓上前。
那旅帅见到他身上的都虞候服饰和冷峻的面容,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行礼:“卑职参见虞候!这些人……”
李铁崖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冷冷地扫向那些依旧嬉笑的辅兵。
那些辅兵也注意到了他,嬉笑声渐渐小了下去,脸上露出几分戒备和不在乎的神情。一个看似头目的人懒洋洋地站起身,敷衍地抱了抱拳:“这位虞候大人,弟兄们走了半天,歇歇脚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李铁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如冰,逐一扫过他们的脸,最后落在那辆堵路的重车上。
沉默,有时候比咆哮更具压迫力。
那辅兵头目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强笑道:“这就走,这就走……”说着便招呼其他人。
“晚了。”李铁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心中一寒。
他指向那辆重车,对那旅帅道:“让你的人,把车推走,恢复通路。”
然后,他目光转向那群脸色开始发白的辅兵:“尔等延误军机,堵塞道路,违反军令。所有人,鞭二十。首犯,加十鞭。即刻执行。”
“什么?!”那辅兵头目顿时跳了起来,“你敢!我们可是……”
“啪!”
一声脆响!
李铁崖根本懒得听他废话,手中马鞭如同毒蛇般抽出,狠狠抽在那头目的脸上,顿时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那头目惨叫一声,捂着脸跌倒在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狠辣无比的出手惊呆了!
那旅帅和他手下的兵卒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执行军法!”李铁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还需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那旅帅一个激灵,立刻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下!鞭子伺候!”
他手下的兵卒这才反应过来,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那些吓傻了的辅兵按倒在地,扒下上衣,抡起军鞭就抽!
噼啪的鞭声和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道路两旁。原本拥堵抱怨的后队也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地看着这冷酷的一幕。
李铁崖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三十鞭抽完,那为首的头目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其他辅兵也背后皮开肉绽,呻吟不止。
“拖到路边,任其自生自灭。”李铁崖冷冷道,“车辆由你部接管,若再出差错,唯你是问!”
“是!是!卑职遵命!”那旅帅冷汗直流,连声应道,手下动作飞快地清理道路。
通路迅速恢复,后续队伍沉默而迅速地通过,看向李铁崖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李铁崖一抖缰绳,继续缓缓前行,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小乙跟在他身后,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铁崖哥……是不是太……”
“乱世用重典。”李铁崖打断他,声音低沉,“慈不掌兵。今日若纵容他们歇脚,明日就有人敢贻误战机,害死的便是成千上万的袍泽。这道理,你以后会懂。”
接下来的路程,李铁崖又处理了几起类似的违纪事件:有擅自离队取水的士卒,有偷偷饮酒滋事的军官,甚至有克扣民夫口粮的后勤小吏……他手段酷烈,毫不容情,该鞭笞的鞭笞,该革职的革职,甚至将一个抢劫民财的士卒当场斩首,首级悬挂于路旁树上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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