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后山的老槐树上,总挂着些来历不明的绳结。
李文明蹲在门槛上,卷着旱烟,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窗外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暮色像泼墨一样洒下来,树影越来越浓,那些垂下来的绳子在风里轻轻晃着,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瞅啥呢?魂让勾走了?他婆娘王四妹端着碗稀饭从灶房出来,裤腰松垮垮的,露出半截晒黑的腰肉,一天天魂不守舍,跟你睡炕上都觉得旁边躺了个死人。
李文明没接她的下流话,猛吸一口烟,烟雾呛得他眯起眼:你说......那些绳结,是不是比昨天多了几个?
多你个鬼!王四妹把碗顿在桌上,稀饭溅出来一片,自个儿数不清啊?少琢磨那些没用的,洗脚睡觉!今晚你要是再像前晚那样半夜蹦起来说窗户外头有人影晃,我就让你去跟老槐树睡!
李文明闷头扒完饭,洗脚的时候,水冰凉。他总觉得脚脖子一阵阵发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缠着。躺到炕上,王四妹粗糙的手就摸了过来,气息喷在他耳根子后头:咋了?真软了?要不......我给你喊喊魂?
滚蛋!李文明烦躁地推开她,老子好得很!
好个屁!王四妹嗤笑一声,手往下探,让我试试......哟,这不挺精神么?看来魂儿还没丢干净......她动作着,嘴里的话越发不堪入耳。要在平时,李文明早翻身压上去了,可今晚他浑身不得劲,那股子说不清的寒意从脚底板钻到天灵盖,婆娘的话非但没勾起火,反而让他一阵恶心。他猛地坐起身,死死盯住窗外。
窗外,老槐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枝桠像鬼手,那些垂下的绳子,幽幽地荡着。
又咋了!王四妹兴头被打断,恼火得很。
绳......绳子在动。李文明声音发干。
放屁!今晚根本没风!
是啊,今晚一丝风都没有。可那些影子,的的确确在动。
后半夜,李文明被一泡尿憋醒。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摸黑下炕,趿拉着鞋往外走。院子里的土坷垃硌着脚心,冰凉。他走到墙角茅厕,解开裤带,哗哗啦啦放水。一抬头,又看见那棵老槐树,在黑夜里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就在这时,他看见树底下好像站着个人影。
很高,很瘦,直挺挺的。
李文明尿意全无,汗毛唰地立了起来。他系好裤子,眯着眼仔细看。那影子模模糊糊,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出来,面朝着他。
谁......谁啊?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抖得不像话。
影子没动,也没回应。
李文明心里发毛,弯腰摸起一块土疙瘩,朝那边扔过去。土疙瘩穿过影子的位置,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
影子还在那儿。
李文明头皮炸了,连滚带爬冲回屋,砰地关上门,插上门闩,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大口喘气。
闹鬼啊你!王四妹被吵醒,不满地嘟囔。
有......有人......树底下有人......李文明牙齿打颤。
王四妹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凑到窗户边往外看,看了半天:有个屁的人!李文明,你魔怔了吧?她伸手过来摸他额头,凉飕飕的,别是真沾了啥不干净的东西......
这一夜,李文明再没合眼。天蒙蒙亮时,他才敢凑到窗边看。老槐树下空空荡荡,只有那些绳结静静垂着。
接下来几天,李文明像变了个人。不下地了,也不爱说话,整天就蹲在门槛上,直勾勾地盯着老槐树。村里有人从门口过,跟他打招呼,他也爱搭不理。眼神发直,脸色灰败。
王四妹开始还骂,后来也怕了。她去邻村请了跳大神的孙婆子。孙婆子来了,围着李文明转了三圈,又去老槐树下烧了沓纸钱,回来神神道道地说:是吊死鬼找替身呢......看见那绳子没?那不是普通的绳,是吊魂绳,专勾心神不宁、阳气弱的人的魂。你男人......魂儿已经被勾走一多半了。
那咋整啊?王四妹急了。
难办!孙婆子摇头,魂让吊魂绳沾上,就像肉钩子挂住了,一点点往外扯。除非......
除非啥?
孙婆子压低声:除非找到第一个挂上这绳子的主儿,把它送走。可这......谁晓得是哪个天杀的开的头?她留下几张黄符,让贴门框上,收了钱就走了。
王四妹把符贴了,心里却更没底了。晚上,她看着炕上蜷缩着的男人,又怕又恨,用脚踹他:你个没用的东西!真要让鬼抓了去,老娘立马改嫁!
李文明没什么反应,只是喃喃:绳子......又多了......它叫我呢......
谁叫你?咋叫你?王四妹汗毛也竖起来了。
听不见......但就是知道......李文明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脖子......凉凉的......
王四妹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房梁上除了灰尘,啥也没有。可她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也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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