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内江的乡下,山峦起伏,竹林掩映,田地里的油菜花开得正艳,黄灿灿一片连着一片。小河沟绕着村舍流过,水清见底,偶有鱼儿摆尾,荡起圈圈涟漪。
李国云的土房就在小河沟边上,青瓦泥墙,院坝里晾着刚洗的衣裳。堂屋门楣上挂着一面褪色的八卦镜,墙角堆着农具,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油腻腻的桌面上搁着半瓶老白干。
“你个砍脑壳的,一天到黑就晓得喝马尿,田头的活路做完了嘛?”
罗明珍叉着腰站在门口,嗓门大得震天响。她是个粗壮妇人,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双手结满了老茧,但眼睛里还闪着精明强悍的光。
李国云眯着眼睛,咂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吼啥子吼?老子累了一天,喝口酒咋个了?你个婆娘晓得个锤子!”
“我晓得个锤子?我晓得你龟儿懒得出奇!后坡那块地草长得比庄稼还高,你眼瞎了看不到?”
“明天去,明天去。”李国云不耐烦地摆手。
“明天复明天,你个短命死的,等到庄稼死完了你去吃屎嘛!”
李国云突然瞪起眼:“你骂哪个短命死?老子死了你守寡是不是?”
“守寡?老娘巴不得你早点死,好去找个勤快男人!”罗明珍嘴上虽硬,眼神却闪了一下。
这几日村里不太平,张老汉前些天突然病倒,郎中瞧不出毛病,只说阳气弱得很。昨晚罗明珍路过张家,见堂屋里点着盏奇怪的油灯,火苗绿幽幽的,照得人脸发青。
村里老辈人私下嘀咕,说那是“借寿灯”,邪门得很。
李国云又灌了一口酒,忽然压低声音:“你听说没得?张老汉屋里点的那盏灯...”
罗明珍浑身一颤,嘴上却还硬:“关你屁事!少打听那些鬼名堂。”
“听说那灯能借寿...”李国云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张老汉病得快死了,点了那灯后今天都能下地了...”
“闭嘴!”罗明珍突然厉声喝道,“那种邪门东西碰不得!你要死自己去死,莫连累老子!”
李国云却不说话了,只顾低头喝酒,眼神飘忽不定。
夜深了,虫鸣四起,月光透过木窗棂洒进屋里。李国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今年五十八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干活没力气,喝酒也没从前香了。
“明珍,”他推了推身边的婆娘,“你睡了没得?”
“睡了也被你吵醒了!干啥子?”罗明珍背对着他,没好气地回道。
“你说...那借寿灯,真的有用嘛?”
罗明珍猛地转过身,黑暗中眼睛瞪得老大:“李国云,你龟儿真的想找死是不是?那种东西也敢想?”
“我就问问嘛...”李国云声音虚了下去。
“问问?你屁股一撅老子就晓得你要拉啥子屎!告诉你,莫去打那些歪主意!正经人哪个搞那些名堂?”
李国云不吭声了,心里却像有只猫在抓。
第二天,李国云偷偷去了张老汉家。张老汉果然能下地了,脸色却古怪得紧,青中带白,眼神直愣愣的,说话也慢半拍。
回家路上,李国云碰见了村里的罗瞎子。罗瞎子不是真瞎,是早年给人看相算命坏了眼睛,如今只剩一点模糊光感。
“国云啊,”罗瞎子突然叫住他,“你身上有股味儿。”
李国云一愣:“啥子味儿?我刚从地里回来,一身汗臭嘛。”
罗瞎子摇摇头:“不是汗臭,是...灯油味儿,还是那种陈年老油的味道。”
李国云心里一惊,支吾几句就想走。
罗瞎子却拉住他:“国云,听我一句劝,命有天定,莫强求。有些东西借了是要还的,还得加倍...”
李国云甩开他的手,匆匆走了,心里却更加好奇。
那天晚上,李国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盏油灯,灯焰绿幽幽的,有个声音告诉他,灯在村西头老庙的供桌下。
第二天一早,李国云鬼使神差地去了村西头的老庙。那庙早已荒废多年,供桌积了厚厚一层灰。他在供桌下摸索,果然摸到一盏冰冷的铁灯。
灯很旧,样式古怪,灯盏深而窄,灯身上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文。
李国云心跳如鼓,偷偷把灯揣进怀里带回了家。
夜里,他等罗明珍睡熟了,悄悄爬起来,拿出那盏灯。他按照梦里听来的方法,注入了菜油,然后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油里。
灯点亮了,火苗竟是绿色的,照得满屋幽光。
罗明珍突然惊醒,看见那灯,吓得魂飞魄散:“李国云!你龟儿真的找死!”她跳下床就要扑灭那灯。
李国云一把推开她:“婆娘家懂个屁!老子借几年寿数咋个了?”
“借寿?那是借命!要还得!你个瓜娃子!”罗明珍哭骂起来。
灯焰突然跳动了一下,屋里阴风阵阵,虽然门窗都关得严实。
接下来的几天,李国云果然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干活有劲了,酒量也回来了。他得意洋洋,常在罗明珍面前炫耀:“看嘛,老子说没事就没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