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掉落桌面的闷响,如同惊雷,在林微死寂的心湖里炸开。“情况不明”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钢钉,将她牢牢钉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窗外的雪山依旧圣洁宁静,映照着她瞬间失血的脸色。她僵硬地站在那里,耳朵里嗡嗡作响,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夜宸浑身浴血、倒在爆炸火光中的画面……如同他曾经在庄园为了保护她而重伤倒下一样。
不……
怎么会……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混杂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揪心,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比得知孩子噩耗时的绝望,更多了一层尖锐的、即将再次失去什么的刺痛。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屏住了呼吸,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却漫长如同几个世纪。滑落的听筒里,终于再次传来负责人略带喘息、但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太太!联系上了!顾先生……顾先生他没事!只是受了些轻伤,行动已经结束,目标……已被控制。现场正在清理,先生正在返回途中。”
“……”
林微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连忙伸手扶住冰冷的窗框才稳住身体。一股虚脱感席卷而来,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他没事。
只是轻伤。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自接到电话起就堵在胸口的气,终于顺畅了。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感到茫然的复杂情绪。她不该在乎的,不是吗?她应该恨他,怨他……可为什么,在听到他可能遇险时,她会如此恐惧?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慌乱,甚至有些自我厌恶。她用力闭上眼,将那不该有的情绪强行压下,重新筑起心防。
两天后,顾夜宸回来了。
他没有出现在林微面前,但疗养院的空气,却因他的到来而悄然改变。
林微是在一个清晨发现异样的。她照例在窗前坐下,却发现窗外雪松林旁,那片他曾经深夜伫立过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顶外观低调、却能与环境完美融合的深灰色军用帐篷。帐篷旁,甚至还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
他住在了那里。
就在她的视线可及之处,却又保持着一段不容逾越的距离。
从那天起,顾夜宸彻底化身成了一个“影子”。
他放下了顾氏所有庞杂的事务,将权力暂时下放给“长老会”和陈助理,仿佛外界的一切风云变幻都已与他无关。他的整个世界,似乎就缩小到了这片雪山之巅,这顶帐篷,和那扇他只能遥望的窗户。
他的存在,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林微发现,她每日的餐食变得更加精致和针对性,甚至精准地避开了她所有不喜的食材,多了几样她偶尔会多动一筷子的点心。后来她才从护士无意中透露得知,菜单是顾先生亲自审核并调整的,他甚至……咨询了数位顶级的营养师和产后康复专家。
她房间的温度永远恒定在最舒适的范围,湿度也被精确控制。她之前提过一句喜欢雪松凛冽的气息,不久后,房间内用于安神的香薰,便换成了某种极其珍贵的、取自千年雪松木心的冷萃精油,气味清冽悠远,有价无市。
她画架上蒙尘的画布被更换成了崭新的,颜料也被补充齐全,甚至连她习惯用的、某个小众品牌的特定型号的画笔,都备好了整整一套。
他不再试图与她沟通,不再出现在她可能行走的路径上。他只是默默地,通过这种极致细腻、近乎偏执的方式,照顾着她的起居饮食,处理着所有她可能感到不便的琐事,像一个虔诚的、为自己过往赎罪的苦行僧。
林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却如同被冰雪覆盖,不起波澜。
她依旧沉默,依旧拒绝交流。每日送来的、关于顾廷渊最终下场的简报(顾廷渊在被捕过程中企图引爆身上炸药同归于尽,被狙击手当场击毙),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完,然后放到一边,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句号。
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是他欠她的,欠念安的。他的这些举动,无法弥补失去孩子的万分之一痛楚,也无法抹去她心中那根深蒂固的、因他而起的怨恨。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个帐篷的存在,忽略那辆越野车,忽略所有因他而改变的细节。她看书,看雪,努力让自己沉浸在一种麻木的平静里。
然而,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的了。
她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在某些时刻,飘向窗外那片雪松林。她会下意识地去分辨,那顶帐篷的烟囱是否在清晨冒起炊烟,判断他是否还在那里。她会在他可能外出处理必要事务(尽管很少)的时间段,感到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落。
一天夜里,风雪骤起。狂风卷着雪沫,疯狂拍打着玻璃窗,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要将整座疗养院都吞噬。林微被风声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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