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巅的疗养院,时间仿佛被冻结,与山脚下那个正被顾夜宸的怒火炙烤的世界彻底隔绝。
林微住在一个拥有整面落地玻璃窗的房间里,窗外是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和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空气清冷纯净,带着雪松凛冽的气息。一切都极致安静,极致完美,像一座精心打造的水晶牢笼。
她的身体,在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疗资源和最周密照护下,以医学上堪称奇迹的速度康复着。产后虚弱的症状逐渐消退,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许血色,手腕脚踝上被绳索磨破的伤痕也慢慢淡化,只留下浅粉色的印记。
但有些东西,却停滞了,甚至……死去了。
她像一个被抽走了发条的人偶,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的软椅上,身上搭着柔软的羊绒毯,目光空茫地落在远方连绵的雪线上。那里除了永恒的白与蓝,空无一物,如同她此刻的内心。
护士送来的营养餐,她会机械地吃完,品尝不出任何味道。
医生每日的检查,她会配合,问询时用最简短的词汇回答,声音平直,没有起伏。
送来的书籍、舒缓的音乐,她偶尔会翻看、聆听,但眼神里没有丝毫投入的光彩。
她活着,呼吸着,伤口在愈合,但那个曾经在画布前眼神发亮、会因为顾夜宸笨拙的关怀而心跳加速、会温柔抚摸着腹部与孩子对话的林微,仿佛已经随着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一起,被埋葬在了那片爆炸后的废墟之下。
顾夜宸的名字,在这里是一个禁忌,却又无处不在。
她每天都会收到一份由陈助理亲自整理、通过疗养院负责人转交的“简报”。上面用最精炼客观的语言,陈述着外界的“进展”:
「苏氏集团正式破产清算,相关资产处置完毕。」
「顾廷渊北美据点已清除,其情妇移交当地警方。」
「‘血狼’在逃人员两名,于南美落网,负隅顽抗,已击毙。」
「顾廷渊秘密账户X,已于今日凌晨被冻结。」
一条条,一件件,记录着顾夜宸冷酷高效的复仇进程。林微会看,看得很仔细,每一个字都不放过。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对血腥手段的畏惧。仿佛在看一份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财经新闻。
她知道他来过。
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那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改变里。
她常用的画具和颜料,不知何时被悄无声息地送进了房间,摆放在角落,一尘不染,品质顶级,却从未被动用过。
她偶尔提及一句夜里脚冷,第二天房间便铺设了更高级的地暖,温度恒定在最舒适的范围。
她随口说窗外的某种高山植物好看,不久后,她的阳台花园里便移栽了几株同样品种、精心养护的花卉。
他像一个沉默的幽灵,在她划定的界限之外,用他笨拙而强势的方式,试图弥补,试图渗透。但他本人,从未在她面前出现。
有一次深夜,她因噩梦惊醒,冷汗涔涔地坐起,恍惚间似乎看到楼下远处的雪松林旁,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一个颀长冷峻的身影依在车边,指尖猩红的火光在极寒的夜色里明明灭灭,面朝她的方向,不知站了多久。
她猛地拉上窗帘,将自己重新埋入冰冷的被褥中,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分不清是恨,是怨,还是……别的什么。
这天午后,负责人送来了一份不同于往常的“简报”,附带了一个小巧精致的U盘。
“太太,”负责人的语气比平时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先生吩咐,这份资料,请您务必亲自过目。”
林微淡漠地接过。简报上只有一行字:「顾廷渊藏匿地点已锁定,总攻在即。此为行动前,对其最终调查的全部汇总,涉及部分……您可能想知道的前因。」
她拿着U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前因?除了仇恨和野心,还能有什么前因?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U盘连接到了房间内的电脑上。
里面没有冗长的报告,只有几段经过处理的录音、几张模糊的照片和一份简洁的时间线分析。
录音是监听到的顾廷渊与不同人的对话片段,声音经过处理,但那份阴冷和算计清晰可辨。
「……顾夜宸越是在乎,他的弱点就越明显。那个孩子,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苏晚晴那个蠢女人,正好可以利用她的嫉妒,让她去当马前卒……」
「……要让他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滋味……就像当年,他父亲夺走我母亲的一切那样……」
照片则有些年代感,一张是年轻时的顾夜宸父亲与一个温婉女子(并非顾夜宸母亲)的合影,另一张是顾廷渊母亲年轻时,眼神中带着与顾廷渊如出一辙的阴郁和不甘。
时间线则将一切串联起来:多年前顾廷渊母亲家族的败落(疑似与顾夜宸父亲有关),顾廷渊从小被灌输的仇恨,他对顾夜宸拥有的一切的嫉妒,以及如何将林微和她腹中的孩子,视为报复的最佳工具和摧毁顾夜宸的完美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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