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离去后,张灵玉独自在寒潭边伫立了许久。
夜风带着寒意吹拂过他湿漉的发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纷乱。
夏禾那平静的眼神,那全然陌生的沉静气质,如同投入他心湖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比他预想的要汹涌。
“她……真的变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与他根深蒂固的认知激烈冲突。那个妖女,那个毁了他修行前路的祸水,怎么可能变得如此……如此正派?
这一定是伪装,是更高明的手段!
张灵玉试图用惯有的思维去否定,但那月光下清澈平静的眼眸,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阴冷的雷炁将岩石表面蚀出一片焦黑。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变了,自己反而更加心绪不宁?
与此同时,天师府深处,老天师张之维并未入睡。
他站在静室的窗前,望着后山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自己那个陷入情障(虽然当事人绝不承认)的笨徒弟。
“痴儿啊……”
老天师长长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关切。
张灵玉是他最小的弟子,天赋卓绝,心性纯良,却也最为执拗。
因夏禾之事,阴五雷成了他的心魔,对夏禾本人更是情感复杂,恨意与那隐秘的、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悸动交织,成了修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老天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尝试过开导,但张灵玉性子倔强,有些话根本听不进去。
如今,陈昭横空出世,以雷霆手段(物理和精神双重意义上)收服夏禾,更是传下玄奥功法,令其脱胎换骨。
这无疑是解开张灵玉心结的最佳契机!
老天师那日见到夏禾的变化,心中便已明了。
陈昭鼓励夏禾主动去见张灵玉,这一步棋,走得妙极!
只是,自己那个笨徒弟,恐怕没那么容易转过弯来。
“看来,还得我这把老骨头,再推他一把。”
老天师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翌日,清晨。
张灵玉结束晨课,正准备去用早斋,却被一名小道童告知,师父召他去后山寒潭一见。
张灵玉心中疑惑,师父平日极少主动召他去那里,但还是立刻整理衣冠,快步前往。
来到寒潭边,只见老天师并未像往常那样负手而立,而是坐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手里拿着根鱼竿,正在……垂钓?
寒潭之水冰冷刺骨,鱼虾难存,师父这是在钓什么?
“师父。”
张灵玉上前恭敬行礼。
“嗯,来了。”
老天师头也没回,目光依旧落在平静无波的潭面上,“坐。”
张灵玉依言在老天师身旁的石头上坐下,心中越发不解。
“灵玉啊,”老天师缓缓开口,声音平和,“你看这寒潭之水,表面平静,内里却冰冷刺骨,暗流涌动。像不像某些人的心境?”
张灵玉心中一凛,知道师父意有所指,低声道:“弟子愚钝。”
老天师也不点破,继续道:“水无常形,可结冰,可化气,可成**,亦可滋养万物。
是冰是水,是清是浊,并非一成不变。
关键在于,它流向何方,滋养何物。”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昨日傍晚,有人见夏禾姑娘从此处离去。”
张灵玉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不语。
“听说,陈居士传了她一部《君子》功法。”
老天师仿佛在闲聊家常,“此功法玄妙,直指本心。能让人明辨是非,涤荡污浊。看来,效果斐然。”
张灵玉忍不住道:“师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妖……她自幼在全性长大,心性早已定型,岂是一部功法就能彻底改变的?只怕是伪装得更深了!”
老天师终于转过头,看向张灵玉,目光深邃:“灵玉,你修炼阴五雷,当知阴阳转化,物极必反之理。极恶之处,或存一丝善念;至浊之流,亦有澄清之时。
你只见她昔日之恶,可曾用心去看她今日之变?
还是说,你宁愿固守着自己对她的‘认知’,也不愿承认眼前的事实?
因为承认她变好,就意味着你过去的某些坚持……或许并非全然正确?”
这一连串的发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张灵玉耳边!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师父,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老天师看着他挣扎的表情,语气缓和下来:“灵玉,为师并非要你立刻接受什么,或改变什么。
只是希望你能放下成见,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心,去看,去感受。
莫要让过去的阴影,蒙蔽了当下的判断。这对你的修行,至关重要。”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寒潭,轻声道:“这潭水,看似死寂,实则与地下暗河相连,亦有生机潜藏。
堵不如疏,执念如冰,需以慧光化解,而非以寒冰对抗更深的寒冰。”
说完,老天师不再言语,继续他的“垂钓”,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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