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扎在场所有清源县干部的心上。
“我这一路看过来,只看到了一个‘穷’字,一个‘旧’字。你现在,要拿什么来告诉我,这里有‘新’?”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陪同的市领导额角渗出细汗,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陈建国放在身侧的手,指节绷得有些发白。钱卫东的目光紧紧锁在林枫的背影上,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第一个念头。这场豪赌,开局就要崩盘。
然而,面对这几乎是宣判式的质问,林枫却只是平静地转过身。他没有急于辩解,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笑意,那是一种带着几分歉意的、属于主人的笑。
“杨部长,您说得对。”
他一开口,陈建国的心就沉了半截。
“这里确实穷,也确实旧。”林枫坦然承认,目光扫过那些闻声围拢过来、脸上写满紧张和期盼的村民,“但‘新’这个东西,有时候,它不在墙上,也不在路上。它在人的眼睛里。”
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那间打扫干净的小学校舍。
“各位领导,外面风大,请进来看一杯我们山里人自己炒的粗茶吧。”
他的姿态,不像一个迎接检查的下级,更像一个邀请邻居来家里坐坐的年轻人。
杨万里眉头微蹙,他见过太多能言善辩的干部,但像林枫这样,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还能不卑不亢、举重若轻的,确实少见。他没有再多问,抬步向院内走去。
一踏进院子,杨万里敏锐的目光就捕捉到了不同。地面是湿的,显然刚被冲洗过,虽然还是泥地,但没有半点杂乱。墙角,几株新栽的野杜鹃开得正艳,花瓣上还带着水珠,给这破败的院落平添了几分生机。
很简单,很粗糙,却透着一股精气神。
省市的干部们鱼贯而入,看到这番景象,原本尴尬的神色稍稍缓和。陈建国和钱卫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的惊喜。
林枫领着众人,推开了第一间教室的门。
一股混合着竹木清香和山货干货特有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教室里,几张用门板搭成的长条桌上,铺着村民家里最干净的蓝印花布。一个个竹编的篮子里,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山货。深褐色的香菇,肉质肥厚;金黄的笋干,根根挺拔;黑亮的木耳,卷曲如云。旁边,还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质朴的纸牌:“石盘山野菌”、“向阳坡春笋”。
简陋,却干净得让人心生好感。
一个穿着围裙的婶子正紧张地整理着一篮核桃,看到这么多大领导进来,吓得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
“婶子,别紧张。”林枫笑着对她说,“给领导们介绍介绍,我们这的核桃,跟外面卖的有什么不一样?”
那婶子搓着围裙,结结巴巴地说:“俺……俺们这的核桃,都是老树结的,没打过药,皮薄,用手一捏就开。吃着……吃着香!”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核桃,两手用力一合,“嘎嘣”一声,核桃应声而开,露出饱满的果仁。她把果仁递到杨万里面前,眼神里全是淳朴的期盼。
杨万里没有接,他身后的市领导连忙想替他接过来,却被他摆手制止了。他弯下腰,自己从妇人粗糙的手掌里,拈起一小瓣果仁,放进了嘴里。
轻轻一嚼,一股浓郁的油香瞬间在口腔里化开,没有丝毫涩味。
“嗯,确实很香。”杨万里点了点头,这是他进入石盘村后,说的第一句带温度的话。
那婶子顿时眉开眼笑,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褒奖。
林枫没有多做停留,又领着众人走向隔壁的教室。
这间教室的门楣上,同样用粉笔写着一行字:“石盘村青年创业中心”。
推开门,里面更简单。一张旧课桌,几条长板凳,墙上挂着一块擦得发亮的旧黑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块黑板吸引了。
黑板上,用白色和红色的粉笔,画着一幅结构图。最顶端,是“石盘村青年创业中心”,下面分出几个箭头,分别指向“电商直播”、“山货品控”、“合作社管理”。而在图的最下方,一个用红圈圈起来的方框格外醒目——“红旗村共享农产品加工厂”。
图画得很幼稚,像是小学生的杰作,但逻辑清晰,一目了然。
课桌上,摊着几张发黄的图画纸,上面用铅笔画着几幅更加粗糙的“规划图”。有改造废弃小学的,有开垦荒山的,还有一幅,画的是一辆卡车从石盘村开出去,车上插着一面小旗,旗上写着“石盘山珍”。
“林枫同志,这就是你的‘新’?”杨万里指着黑板,语气里带着探究。
“报告杨部长,这只是‘新’的开始。”林枫立正回答,随即转向身后一个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年轻人,“王雷,你来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我们的计划。”
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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