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偏殿里,春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将缠枝莲纹的影子拓在青灰色金砖上,斑驳得如同被揉碎的云锦。殿内燃着微凉的兰花香,却驱不散那股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凝滞寒气——这寒气并非来自时节,而是源于榻上那人眼底的冷意与轻蔑。
金玉妍斜倚在铺着明黄色暗绣鸾鸟锦缎的软榻上,鬓边的点翠步摇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垂落的圆润珍珠擦过她精致如玉的下颌,留下一道极淡的凉意。她手中摩挲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珍珠,指腹反复碾过珠面的细腻光泽,目光却如淬了冰的利刃,牢牢锁在躬身站在殿中的闵恩静身上。同为玉氏族人,金玉妍向来瞧不上这位仗着出身闵氏便暗自得意的韵常在,只当她是可利用的棋子,却没料到这棋子心底藏着不臣之心。
如今宫中高位者以娴贵妃甄嬛为尊,她虽为嘉妃,却也凭着几分恩宠与心机站稳了脚跟,调教一个低位分的常在,自然有的是手段。只是这份调教,更多的是借规矩之名的磋磨,她要让闵恩静清楚,即便同出玉氏,尊卑之别也容不得半点僭越。
“韵常在,”金玉妍的声音柔媚如丝,尾音拖得长长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方才教你的奉茶礼,再做一遍。”
闵恩静闻言,心头猛地一紧,膝盖处的酸痛瞬间翻涌上来。方才不过是奉茶时手腕微微抖了一下,便被嘉妃借题发挥,罚她在殿中跪了半个时辰,此刻筋骨还僵着,稍一动作便牵扯得生疼。她飞快地敛去眼底的一丝不甘,脸上重新堆起恭顺的神色,双手轻轻捧起桌上的汝窑白瓷茶盏,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小心翼翼地迈着莲步,朝着金玉妍的方向走去。
她的裙摆是最素净的月白色,扫过地面时几乎听不到声响,每一步都计算着距离与姿态,生怕再出半分差错。可就在她即将走到软榻前,堪堪要将茶盏递过去时,金玉妍忽然轻哼一声,身子看似无意地一侧,肩头便重重撞在了闵恩静的手臂上。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殿内响起,滚烫的茶水瞬间泼洒而出,大半溅湿了闵恩静的裙摆,余下的几滴落在她手背上,瞬间烫出了几道红痕。
“没用的东西!”金玉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冷得像深冬的冰碴子,“连杯茶都端不稳,这般毛手毛脚,若是到了皇上或是太后跟前,岂不是要丢尽本宫的脸?仔细连累了咱们景阳宫,甚至惹得娴贵妃不悦,你担待得起吗?”她顿了顿,目光掠过闵恩静微颤的肩头,语气中添了几分讥讽,“别以为仗着闵氏的名头便能高枕无忧,在这大清后宫,能护着你的只有本宫,识相点便安分守己,否则——”
闵恩静强忍着手背的灼痛和膝盖的酸软,几乎是立刻便跪倒在地,额头堪堪贴到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顺从:“嫔妾愚笨,笨手笨脚惹娘娘生气,求嘉妃娘娘责罚。”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唯有垂下的眼帘掩盖住那一闪而过的冷光——她出身闵氏,乃是玉氏顶级名门,远比金玉妍的金氏尊贵得多,若不是金玉妍先一步入宫得宠,这玉氏在后宫的代言人,本就该是她。金玉妍今日的磋磨,不过是怕她日后取而代之罢了。
金玉妍看着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指尖的珍珠转得更快了:“责罚你有什么用?本宫费心教导你宫廷规矩,是想让你日后能在宫中立足,也能替本宫分些精力,可你这般不争气,倒像是故意与本宫作对一般。”她顿了顿,语气忽而放缓了些许,伸出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下次再这般,可就不是简单跪半个时辰就能了事的了。”
“谢嘉妃娘娘宽宏大量。”闵恩静缓缓起身,始终垂着头,将眼底翻涌的野心与怨怼尽数掩去,只留一脸温顺。
待金玉妍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闵恩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偏院。刚一关上门,她脸上的讨好便瞬间褪去,快步走到铜镜前。镜中的少女尚带稚气,眉眼却已显绝色,只是此刻脸色苍白,手背上的红痕格外刺眼。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如刀,指尖轻轻抚摸着烫伤处,低声呢喃:“金玉妍,你以为凭你也能拿捏我?今日之辱,他日我必百倍奉还。这深宫之中,能站稳脚跟的,从来都不是你这种只会耍手段的跳梁小丑,而是真正有底气、有智谋的人。你的位置,迟早是我的。”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抽芽的嫩柳和盛放的桃花,春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却暖不透她心底的寒意。金玉妍想利用她做棋子,那她便暂且虚与委蛇,借着嘉妃的势力熟悉后宫的规则,积攒人脉,待时机成熟,便一举将金玉妍拉下马,成为玉氏在后宫真正的掌权者。
春禧殿的正殿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殿外的柳絮被春风卷得漫天飞舞,却丝毫无法冲淡殿内的怒火。
顺嫔钮祜禄澜芷猛地一掌拍在紫檀木八仙桌上,桌上的青花茶盏被震得高高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溅在桌布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水渍,如同凝固的血痕。她胸前剧烈起伏,凤眸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死死盯着手中的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薄薄的信纸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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